梅雨时节的潮气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老宅裹在其中。
欧阳然推开斑驳木门时,铁锈合页发出 “吱呀” 的哀鸣,混着墙角蛛网晃动的细微声响,在空荡的院落里回荡,像极了老人临终前的叹息。
空气中弥漫着樟木腐朽的酸腐味,混着雨水浸透青砖的腥气,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早已干涸的霉斑气息
—— 三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带着砂砾的潮湿空气。
院子里的石榴树早已枯死,树干上布满狰狞的裂纹,如同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
光秃秃的枝桠像只只干枯的手,指节扭曲着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枝桠间还挂着半片褪色的红绸
—— 那是他七岁那年,为求考试顺利亲手系上的许愿带。
如今红绸边缘裂成细碎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晃动,像面残破的旗帜,又似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青砖缝隙里钻出的杂草沾着晨露,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颤动,叶片上的泥点随着风的吹动,轻轻落在欧阳然的黑色作战靴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青砖上青苔斑驳的纹路,恍惚间看见母亲蹲在这里淘米洗菜的身影,石槽里的水花溅湿过他的裤脚。
踩着积灰的石阶走进正屋,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塌陷。
每一步都像踩在时光的碎片上,扬起的灰尘在从窗棂透进来的微光中飞舞,像无数个被遗忘的过往。
墙皮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旧报纸,1987 年的新闻标题被岁月啃噬得残缺不全。
褪色的年画歪斜地挂在墙上,灶台上的煤油灯积着厚厚一层灰,玻璃罩里还凝固着十年前最后一缕跳动的火焰。
欧阳然伸手去推斑驳的雕花木门,腐朽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尖叫,惊起梁上两只蛰伏的蝙蝠,黑影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带起一阵霉味浓重的风。
“你确定你妈会把东西藏在这里?”
慕容宇的声音裹着陈腐的霉味从身后传来,警用手电筒的光斑在布满裂痕的墙面上摇晃。
他伸手去拂门框上垂落的蛛网,指尖刚触到剥落的墙皮,整片泛黄的石灰就簌簌坠落,在黑色警服的袖口洇开灰痕。
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他瞥见墙根处堆积着经年的鼠粪,碎瓷片上还凝结着暗红锈迹:“这地方都快成文物了,墙皮掉得比老树皮还利索。
别说录音笔,就算藏着金砖,估计也早被老鼠啃成渣了,或者被潮气腐蚀得连渣都不剩。”
欧阳然回头瞪了他一眼,额前的碎发沾着潮气,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像层薄薄的纱,遮住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他的黑色连帽衫兜帽滑下来,露出小巧的耳垂,上面还沾着点灰尘,像颗蒙尘的珍珠:
“我妈当年说过,家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樟木箱,她藏重要东西从来都只放在这里,连我小时候的奖状,她都放在里面,说这样能保存得更久。”
他蹲下身,膝盖下的木板发出腐朽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褪色的蓝布包裹上,暗红色的血渍在蓝布上晕开,像朵绽放的小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少乌鸦嘴,要是找不到,你负责去赵国安办公室再偷一次画轴!”
他的声音带着不服气,像个被惹毛的小猫,却难掩内心的紧张
—— 他其实也不确定,母亲是否真的把证据藏在这里,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被人发现,或者被潮气损坏了。
慕容宇挑了挑眉,走到他身边蹲下,黑色警服的袖口蹭到积灰的木箱边缘,留下道浅浅的灰痕。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不小心弄坏了箱子,或者惊动了什么:
“偷画轴?你当赵国安是傻子?上次我们能拿到证据,是因为他没防备,这次再去,说不定连市局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他的办公室了。”
他伸手帮欧阳然拂去包裹上的灰尘,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道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两人都微微一怔,又赶紧移开,耳尖却都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不过你放心,要是真找不到,我陪你一起想办法,大不了我们去蹲点,等赵国安自己露出马脚,或者我们再去监狱问问你妈,说不定她还知道其他线索。”
慕容宇的声音带着温柔,像股暖流,驱散了欧阳然心里的部分紧张。
【他怎么总是这么温柔?】
欧阳然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耳畔传来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颅骨。
慕容宇俯身递来的手电筒光晕,在他发烫的耳尖投下晃动的阴影,这让他不得不攥紧衣角,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双盛着碎星的眼睛上移开。
指尖触到包裹外层粗粝的麻绳时,干燥的纤维在掌心沙沙作响。
他屏住呼吸,试图用指甲挑开绳结,却发现麻绳早已被岁月蛀空,稍一用力便脆裂成几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