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事件后的几天,空气里仿佛一直残留着那种微甜的、令人心慌意乱的余韵。陆宇感觉自己像飘在云端,每一步都踩不实在,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连陈浩都忍不住吐槽他“是不是偷偷把期末考试的A+全兑现在脸上了”。
而教师公寓里,沈清寒的生活节奏看似一如既往,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某些东西已经偏离了轨道。
书房里,那盆绿萝被移到了光线更适宜的位置,土壤湿润度恰到好处,甚至叶片都被细心擦拭过,显露出几分生机。那瓶小小的营养液放在书桌一角,像一个沉默的纪念碑,纪念着那个笨拙又滚烫的下午。
她发现自己会对着文献走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杂乱无章,不像是在思考数学,倒像是在模拟某种心跳。屏幕上复杂的公式偶尔会幻化成一双明亮灼热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望向她。
这种失控感让她不安,却又……无法彻底抗拒。
她试图用更高强度的研究来镇压这莫名的躁动,却发现效率奇低。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和他带来的那种鲜活、甚至有些莽撞的气息,总是见缝插针地侵入她严谨的思维堡垒。
需要做点什么。需要将这种脱轨的情绪重新纳入可控的、安全的范畴。
但这个“范畴”的边界,似乎在她默许他踏入办公室、并用一篇预印本留下他时,就已经被模糊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沈清寒正在审阅一篇期刊投稿,目光扫过作者致谢里提到的某家校园咖啡馆,据说那里环境安静,适合讨论学术。一个念头倏地划过脑海。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拿起了手机。动作快得甚至没给自己留下反悔的余地。
找到陆宇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心跳莫名有些快,像第一次独立推导一个重要定理前夕。
她抿了抿唇,开始打字,语气尽可能地公事公办,甚至比平时更冷淡几分,试图掩盖其下那一点点不自然:
「陆宇同学:近期需批阅大量本科生课程论文,涉及部分数值模拟内容,需人协助处理基础数据核对及图表生成。此项工作琐碎,占用时间,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忙?时间地点可定于明日下午两点,校内‘思源咖啡馆’。」
发送。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发出轻微一声响。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可能到来的回应。
太刻意了。太明显了。
“批阅课程论文”?“协助处理基础数据”?哪个教授会需要学生——尤其是一个显然志不在此的、极具天赋的学生——来帮忙做这种技术员的工作?还是去咖啡馆?
这借口,比起他那盆绿萝,似乎也并未高明到哪里去。甚至更蹩脚,更欲盖弥彰。
她几乎能想象出陆宇看到这条信息时,脸上会浮现出怎样一种了然的、或许还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一丝罕见的懊恼爬上心头。沈清寒啊沈清寒,你几十篇顶刊论文建立起的冷静人设,快要崩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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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宇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试图消耗掉体内过剩的、无处安放的精力。手机在长椅上的外套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小跑过去,抓起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名字让他瞬间定在原地,连额角滑落的汗珠都忘了擦。
「沈教授」。
心脏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距离绿萝事件才过去几天?难道那盆宝贝植物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带着点虔诚的紧张点开短信。内容一字字读完。
第一反应:懵。
第二反应:……哈?
批阅课程论文?核对数据?生成图表?在咖啡馆?
这都什么跟什么?沈清寒的课题组里难道缺打杂的吗?这种工作怎么会找到他头上?而且,为什么是咖啡馆?她的办公室不够用吗?
无数个问号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
但仅仅几秒钟后,这些理性的质疑就被一种排山倒海的、近乎眩晕的狂喜彻底淹没。
管它是什么借口!管它有多蹩脚!
重点是——她在约他!主动地、明确地、给出了时间地点地约他!
不是讨论高深的数学问题,不是关于那盆可怜的植物,而是一件……一件听起来如此日常、甚至有些琐碎的事情。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态度的转变,一种关系的悄然拉近。
他几乎能透过这冷冰冰的文字,看到她那副努力维持着教授威严、却又不小心泄露出一丝无措和笨拙的模样。
太可爱了。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陆宇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居然用“可爱”来形容那个课堂上冷若冰霜、学术上锐利如刀的沈教授。
但他抑制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生怕回复晚了一秒她就会后悔撤回:
「没问题,沈教授!我很乐意帮忙!明天下午两点,思源咖啡馆,我一定准时到!」
末尾甚至差点手滑加上一个感叹号,最后关头硬生生忍住,换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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