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冬夜,比北平更显酷烈。
寒风如刀,刮过辽东半岛北部一片丘陵起伏的荒地,卷起地面冻结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完全吞噬,只有零星的雪光映衬出大地模糊的轮廓。
在这片日伪控制相对薄弱,但又因其矿产资源而设有数个小型据点、并强征中国百姓进行劳役的区域,黑暗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一支约五十人的队伍,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枯树林和沟壑之间。
他们穿着臃肿破旧的皮袄,头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狗皮帽子,武器各异,有老旧的辽十三式步枪,有大刀,有红缨枪,甚至还有粗重的棍棒。
看上去,与活跃在东北各地的山林队、土匪无异。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的行动间带着一种寻常土匪绝无可能有的纪律性和默契,眼神锐利如鹰,沉默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为首一人,身材不算特别高大,但行动间异常矫健沉稳,正是张宗兴。
他脸上涂着锅底灰,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手中紧握着一把他惯用的、刀背厚实、开了深深血槽的砍刀。
跟在他身边的,是精心挑选出的几十名东北军精锐,个个都是对日本人恨之入骨、身手过人且绝对忠诚的死士。
今夜,他们不再是军人,而是“山贼”,目标是二十里外,一个由日本浪人和少量伪满警察看守的小型劳工营和物资中转站。
“探清楚了,”一个如同狸猫般敏捷的身影从前方溜回,压低声音向张宗兴汇报,“兴爷,营地里有三十七个鬼子,十几个二鬼子(伪军),看守着大概两百多号从附近村子抓来的老乡,在挖矿碴。旁边仓库里堆着不少粮食和……好像是铜料。”
张宗兴眼中寒光一闪。粮食可以救急,铜料是战略物资。“按计划行事,动作要快,不留活口,救出老乡,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烧掉!”
队伍如同暗夜中散开的狼群,分成数股,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无声无息地逼近那片亮着几盏昏暗马灯、被铁丝网粗略围起来的营地。
营地中央燃着几堆篝火,几个日本浪人裹着大衣,围着火堆喝酒喧哗,粗野的笑骂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不远处的窝棚里,隐约传来劳工们压抑的啜泣和叹息。
哨塔上,一个伪军抱着枪,缩着脖子,昏昏欲睡。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哨塔上的伪军身体猛地一僵,喉咙上多了一支小巧却致命的弩箭,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下去。
几乎在同一瞬间!
“杀——!”
如同平地惊雷,压抑已久的怒吼猛然爆发!数十条黑影从黑暗中暴起,如同猛虎下山,扑向篝火旁的浪人和巡逻的伪军!
张宗兴一马当先,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个正举着酒瓶的浪人只觉眼前一花,冰冷的刀锋已经带着凄厉的风声掠过他的脖颈!
热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在火光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那浪人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变为惊愕,便已栽倒在地。
“敌袭!支那土……”另一个浪人反应稍快,一边嘶吼着去抓靠在旁边的武士刀,但他的“匪”字还没出口,张宗兴反手一刀,厚重的刀背直接砸碎了他的颧骨,巨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旋转着飞了出去,撞在篝火上,火星四溅。
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
没有枪声,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冷兵器碰撞声、利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脆响、以及垂死者的惨嚎和愤怒的吼叫!
一名东北军弟兄如同蛮熊,抡起鬼头刀,将一个试图举枪的伪军连人带枪劈成两半!热血和内脏泼洒一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另一名弟兄身手灵活,矮身躲过一名浪人劈来的武士刀,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捅进了对方的肋下,狠狠一搅!
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一个浪人嚎叫着扑向张宗兴,手中短刀直刺心窝。
张宗兴不闪不避,左手如铁钳般精准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猛地一拧,“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同时右手的砍刀自下而上斜撩,从对方下颌直劈至额头!红白之物喷溅,那浪人瞬间毙命。
混乱中,也有弟兄倒下。一个年轻的士兵被两个伪军夹击,刺刀捅进了他的腹部,他却死死抓住枪管,瞪着充血的眼睛,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的大刀砍进了一个伪军的肩膀,同归于尽。
热血泼洒在冰冷的雪地上,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
怒吼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以及窝棚里被惊醒的劳工们惊恐的哭喊声,交织成一曲惨烈而悲壮的战地交响。
张宗兴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杀神,目光冰冷地扫视着战场。
他带来的都是百战精锐,又是有心算无心,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营地里的抵抗力量已被基本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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