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那片虚假的“关爱”与冰冷的铁壁中逃离,我像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提线木偶,踉跄着回到格子间。
空气里残留的咖啡香、复印机散发的臭氧味,都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李姨那“语重心长”的训斥、王姨“委屈”的红眼圈、赵姨深井般的沉默,还有那套天衣无缝的“节约粮食标兵”说辞,像一层厚重、油腻、散发着洗洁精和猪蹄腥气的沥青,死死糊住了我的口鼻,堵死了所有可能的求助通道。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四肢百骸,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监控录像的铁证成了废铁。猪蹄饭盒和纸条成了我“敏感多疑”、“不识好歹”的罪证。
她们赢了。赢得如此彻底,如此轻蔑。而我的恐惧,我的挣扎,在她们那完美的防御面前,不过是一场自取其辱的笑话。
不能就这样算了。
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在冰封的绝望里嘶鸣。如果食堂这条路彻底堵死,那就往上走!越过她们!撕开这层包裹着恐怖的、名为“热心”的油膜!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到电脑前,手指冰冷僵硬地敲击键盘。一封措辞极其谨慎、反复修改的邮件,带着我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希望,发向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和我的顶头上司刘主管。
邮件里,我绝口不提“被凝视”、“被逼迫”、“猪蹄”、“剁骨声”这些足以让我被直接送进精神科的字眼。我引用了食堂阿姨们自己的逻辑——光盘行动。我描述了归还餐盘时被“过度关注”带来的不适(隐去了监控录像的恐怖),强调了收到“非本人意愿的强制食物馈赠”(指向那个猪蹄饭盒)对工作环境和个人心理造成的困扰。
我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点卑微地请求:能否介入调解?或者,至少让我了解一下食堂员工的基本信息(特别是那位“出事”的帮工),以缓解我的“误解”和“不安”?
邮件发送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时间在粘稠的恐惧和等待的煎熬中缓慢爬行。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格子间的日光灯惨白刺眼,同事们的键盘声像密集的鼓点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我死死盯着邮箱,像等待最后的审判。
下午三点,内线电话刺耳地响起。是刘主管。
“小林,来我办公室一趟。”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推开主管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里面除了刘主管,还坐着人力资源部的马经理,一个四十多岁、妆容精致、永远带着职业化微笑的女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坐,小林。”刘主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马经理对我微微颔首,笑容恰到好处,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的脸。
“关于你的邮件……”刘主管开门见山,手指敲了敲桌面打印出来的邮件内容,眉头微蹙,“食堂王姨她们关心同事,方式可能确实……有点过于热情了,让你感觉不舒服了,这点我们会提醒她们注意分寸。”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光盘行动是好事,阿姨们欣赏你节约粮食,出发点也是好的嘛。至于送东西……”他瞥了一眼马经理。
马经理立刻接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腔调:“林宴啊,收到同事的关心,哪怕是方式上有点让你不适应,也要多理解,多沟通。食堂阿姨们都是老员工了,工作辛苦,性子直,没什么坏心眼的。她们看你瘦,心疼你,送点吃的,这在单位里也是很常见的人际互动嘛。你直接扔掉,还闹到我们这里来,是不是……反应有点过度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关切地看着我,眼神却锐利得像手术刀,试图剖析我“过度反应”的根源。
我的心脏一点点沉入冰窟。她们的说辞,和李姨王姨那套完美的防御,如出一辙!甚至更加官方,更加滴水不漏!
她们站在了“关心同事”、“理解基层员工辛苦”的道德高地,而我,成了那个“不识好歹”、“小题大做”、“心理脆弱”的问题员工!
“可是……马经理,刘主管,”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那种关注……不是普通的关注。还有那个猪蹄……我明确表示过很多次我不吃……”
“小林!”刘主管打断我,语气加重,带着明显的不悦,“马经理不是说了吗?方式方法问题!食堂工作环境嘈杂,阿姨们嗓门大点,动作直接点,很正常!至于猪蹄,你不吃就不吃,跟阿姨们说清楚就行了!何必上升到这种程度?还牵扯什么食堂员工信息?”
他拿起我邮件里关于了解帮工信息的那条,眉头拧得更紧,“那是人家个人隐私!再说,老黄历的事了,跟现在有什么关系?档案都不全了,查什么查?”
档案不全?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针,狠狠刺进我的耳朵!论坛快照里那些语焉不详的“出事”、“废了?”瞬间在脑海里翻腾!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帮工的档案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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