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枯骨荒原,冥界的景象并未变得明朗,反而愈发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近乎实质的怨念,吸入口鼻中带着淡淡的铁锈与腐朽交织的气味。脚下的土地从灰白骨尘逐渐变为暗红色的坚硬岩土,仿佛被无尽的血与恨浸透。
钟判官手中的母盘碎片散发着微光,与另一枚鳞片产生着细微的共鸣,指引着方向。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陈承安注意到他偶尔会下意识地按压一下胸口,那是之前为保护洛洛,硬生生承受了骸骨君王一记重击的位置,虽然表面无恙,但冥界君王的含怨一击,绝非那么简单。
“前方就是孽镜台故地。”钟判官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指向远处一片坍塌的巨大建筑群。即便已成废墟,依然能想象出它昔日的宏伟。无数面巨大的、破碎的镜面倾斜着插入大地,镜面不再清晰,反而如同浑浊的油污,倒映出扭曲模糊的影子,偶尔闪过一些令人心悸的破碎画面和凄厉惨叫的残响。
“这里曾是审判大恶大业、照见前世今生因果之地。”钟判官解释道,“轮回停滞,最大的业力无处消解,便都积聚于此,形成了极强的怨念力场。都小心些,这里的怨念足以侵蚀心神。”
洛洛手中的星枢府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几乎要脱离底盘:“此地的能量混乱至极,而且…有很强的排斥性,排斥一切生者乃至完整的魂灵。”
陈承安深吸一口气,神识小心地探出,立刻感到无数充满恶意的念头如同针一般刺来。他迅速收回神识,面色微沉:“确非善地。碎片具体在何处?”
鳞片与碎片的共鸣指向废墟的最深处——那里曾经是孽镜台的主镜所在,如今只剩下一面巨大的、布满蛛网般裂痕的镜面残骸,斜倚在一座半塌的高台上。镜面浑浊不堪,但隐约可见两团极其浓郁、彼此纠缠对抗的黑暗能量环绕其周,散发出令人牙酸的憎恨与痛苦。
三人谨慎靠近,越是接近,那怨念的嘶吼与诅咒声就越是清晰。终于,他们看清了那两团能量的本源。
那是两个几乎完全被怨念扭曲的鬼魂,却依旧保持着人形。一位是老者形态,身着破碎的道袍,面目因无尽的痛苦与自责而狰狞,周身却被无数由符文构成的锁链虚影缠绕束缚;另一位则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双目赤红,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他不断地嘶吼着、攻击着老者,每一次攻击都让老者身上的锁链闪烁,痛苦加剧,而年轻人自身的魂体也会溃散一分,但下一刻又因更强的怨恨而重组。
他们就在这永无止境的互相折磨中循环,强大的怨力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场域,将那块母盘碎片牢牢地禁锢在主镜残骸的中心。
“这…是何等的憎恨…”洛洛感到一阵心悸。
钟判官凝视片刻,叹了口气:“师徒之孽。师父误判,徒儿惨死,徒儿怨极不入轮回,师父亦自责难当,滞留此地。轮回崩坏后,他们的业力与怨念被孽镜台碎片放大,形成了这永恒的牢笼。不解开他们的心结,我们根本无法靠近碎片,强行突破只会导致怨力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青年鬼魂猛地转头,赤红的目光锁定三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一道浓郁的怨力便如同毒蛇般噬来!钟判官上前一步,判官笔划出一道弧光将其击散,但身体微微一晃,眉头蹙得更紧。
“必须想办法化解。”陈承安沉声道,“业镜虽碎,是否还有残片能回溯过往?”
钟判官目光扫过四周散落的较小镜片:“可以一试,但极其危险。意识沉入业镜碎片,若心志不坚,极易被其中的业力怨念同化,永困其中。”
“我来。”陈承安毫不犹豫,“我对心神幻境颇有抗力。洛洛,你以星枢府秘法稳定周遭怨力场,钟判官,请你为我护法,并指引方向。”
分工既定,洛洛立刻盘膝坐下,罗盘悬浮于身前,道道清冷星辉洒落,暂时隔绝开周围无意识的怨念侵袭。钟判官则选择了一块相对完整的桌面大小镜片,判官笔点出,神力灌注,那浑浊的镜面渐渐泛起涟漪,呈现出一个模糊的场景。
陈承安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触向镜面。刹那间,天旋地转,无数混乱的画面和情绪洪流般冲入他的意识!那滔天的业力与怨念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识海深处,一点混沌不灭火种骤然亮起,无声燃烧,将侵入的污秽业力纷纷炼化,转为缕缕精纯却略显虚无的能量,护住了他的心神清明。
……青山绿水,一座雅致的道观。慈祥严格的师父,天资聪颖、活泼跳脱的徒弟。师徒情深,传授道法,呵护成长…画面温暖而明亮。……但紧接着,画面变得阴暗。师父得到密报,疑徒弟与妖魔勾结,偷学禁术。愤怒、失望、恐惧交织…徒弟极力辩解,但疑窦已生的师父看到的一切都像是证据。……最终,在一个雷雨之夜,师父启动了道观禁制,意图擒下徒弟问个明白。然而禁制被人暗中改动,威力倍增,变成了绝杀之阵!少年徒儿在雷霆中难以置信地看着敬爱的师父,魂飞魄散前那绝望、怨恨的眼神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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