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已成过去。曾经烟火缭绕的镇子,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深坑,如同大地被剜去的眼窝,空洞地倒映着天穹永不消散的灰黄云盖。坑壁是极致的高温瞬间熔凝的琉璃,边缘锐利地切割着焦黑的地面。坑底空无一物,唯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吞噬着任何试图探入的目光与感知。这里是“归墟”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也是被彻底抹除的绝对证明。
在这片死域的边缘,一道狭窄、仿佛被巨力撕开的岩石缝隙,成了唯一的凸起,也是这片焦土上仅存的、扭曲的“生机”所在。
缝隙深处,黑暗浓稠如墨,弥漫着尘土、硫磺,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腐烂甜腥。张猛残破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岩壁角落,像一具被丢弃的破旧麻袋。剧烈的震荡似乎平息了,但每一次沉重、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右肩断口处撕裂般的剧痛,灼烧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他仅存的左臂,以一种近乎僵硬的、死寂的力道,死死环抱着怀中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幼童苍白的小脸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胸膛,了无生气。张猛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缝隙顶部嶙峋的怪石,意识在无边无际的虚脱与绝望的泥沼中沉浮。死亡,那曾以灰白光芒的形式拂过他断臂的触感,仿佛还在皮肤上残留着冰冷的印记。最后关头,一丝奇异的暖流阻挡了那抹灰白。活下来了?或许吧。但这如同炼狱般的残存,拖着这具残躯,比瞬间的湮灭更加煎熬百倍。
就在这时!
一种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猛地从右肩断口处传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破碎的血肉、撕裂的骨骼深处……苏醒!挣扎!一股沛然却带着蛮横生机的力量,试图冲破某种束缚!
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麻木的神经!张猛浑身剧颤,喉咙里挤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低吼,仅存的左臂下意识地想要去抓挠那剧痛的源头,却又被怀中冰冷的尸体绊住,动弹不得。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如同生了锈的钝刀,一寸寸移向自己的右肩。
那里,覆盖着断口、那层如同凝固灰白蜡油般的诡异物质——归墟残留的法则余烬——正发生着骇人的变化!
物质表面,细密的裂纹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开来!裂纹深处,不再是冰冷的死寂灰白,而是透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嫩绿色光芒**!这光芒如此突兀,如此蛮横,与周围死寂的黑暗和刺鼻的硫磺气息格格不入,充满了原始的、不容置疑的生命力!
更让张猛惊骇欲绝的是,随着裂纹的急速扩大,那层蜡油状物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剧烈地蠕动、起伏!仿佛其内部正孕育着某种急不可耐、渴望破壳而出的恐怖存在!
“呃……啊……”他痛苦地呻吟着,冷汗混杂着岩壁滴落的浊水,浸透了他褴褛不堪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冰凉。
噗嗤!
一声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死寂中炸开的破裂声!
蜡油状物质在断口中心位置猛地向上凸起、破裂!一小截……东西……极其艰难地、带着粘稠的暗红(血)与嫩绿(汁液)交织的、令人不适的浆液,顶破了那层灰白的死亡外壳,暴露在污浊、充满毒素的空气之中!
那不是新生的血肉。
那是一截……**芽**!
一截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半透明、如同初春最嫩柳枝般的翠绿色泽、顶端蜷缩着两片极其微小、如同最上等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的……**叶芽**!
芽孢的表面,流淌着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如同冰冷星屑般的灰白光芒。这代表终结的灰白,与那蓬勃到近乎霸道的嫩绿生机,竟形成一种诡异而矛盾的和谐共生。它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缝隙内弥漫的硫磺毒气、酸腐的死亡气息,如同遇到了无形的排斥力场,被微微推开寸许!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净化意味的草木清香,极其霸道地冲破了死亡的重围,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开来!
嫩芽微微颤抖着,如同初生的婴儿第一次接触冰冷而陌生的世界。它顶端的蜷缩叶瓣,正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顽强与执着……试图舒展开来!
张猛死死盯着自己断臂血肉废墟上长出的这截诡异嫩芽,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这……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归墟带来的诅咒?还是……神罚之后残留的、更恶毒的玩笑?
他想嘶吼,想用尽最后力气拔掉它,身体却因剧痛和极度的虚弱彻底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截嫩芽,在自己断臂的血肉废墟上,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宣告着它诡异的存在。
冰冷的、死寂的深空。
凌逍的身影悬浮于一块相对平稳的巨大月岩碎片之上,脚下是缓缓旋转、伤痕累累的地球,被厚重的火山灰云和紊乱的能量余波包裹。他平静的目光穿透这层层的遮蔽,精准地落在那片青石镇废墟的巨大深坑上,也落在了深坑边缘那道缝隙中……张猛断臂处那截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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