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同道”墨渊,依旧是那副仿佛被刻入DNA的懒散模样,大部分时间都与他的垫椅难分难舍。两人各占这安静角落的一隅,如同两颗运行在各自稳定轨道上的星辰,互不干扰,却又奇异地构成一个平衡的系统。有时,云闲会取出一些她之前在藏书楼某个废弃箱子里“发掘”出的、不知名的干花,用热水冲泡,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带有安神效果的草木香气,她会默不作声地也给墨渊倒上一杯。而墨渊,则会在某个云闲未曾留意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些外形奇特、色泽诱人、口感清甜多汁的不知名果子,随手放在两人之间那张充当界限的矮几上,同样无需言语。
他们之间的交流精简到了极致,通常仅限于必要的工作协同——
“西边第三架,顶层,《古魂导器纹路初解》副本,借阅记录卡有撕裂,需要修补一下。”这是云闲在平淡地提醒日常维护事务。
“嗯。”这是墨渊惯常的、带着鼻音的回应。过一会儿,他会慢悠悠地、像是被无形丝线牵引般起身,去工具间取来材料,手法娴熟地将那小小的破损修复如初。
或者,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信息共享——
“今天外面内城巡逻的圣皇骑士团第三小队,与第五小队换防交接时间,比既定日程表晚了约半刻钟。”墨渊依旧闭着眼,像是梦呓般看似无意地提起。
“知道了。”云闲会简短回应,同时将这个细微的时间差异记录在案。这或许意味着武魂殿核心区域近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细微调度,或是某种临时增加的警戒任务,是一个值得留意但无需立刻反应的信号。
这种无需多余言语、建立在高度默契之上的互动,让他们的“互不打扰”原则显得格外和谐与牢固。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身上必然隐藏着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但彼此都恪守着那条无形的界限,谁也不去试图触碰或点破,共同维系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守护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安静角落。
然而,平静的湖面终会再起涟漪。这天下午,一位不速之客再次到访。
来的并非那位令人望而生畏的教皇,而是上次被墨渊几句轻描淡写却直击要害的话吓得灰溜溜逃走的那群执事中的领头者——王执事的儿子,王烁。他这次没有带上那群聒噪的跟班,独自一人前来,脸色比起上次见面时显得更加苍白,眼神中混杂着一丝不甘、挣扎,以及更深层的犹豫。他在藏书楼那略显阴暗的门口徘徊踌躇了许久,像是内心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争,最终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标异常明确,绕过几个书架,径直朝着云闲所在的角落走来。
云闲从一本关于星罗帝国边境风土的游记中抬起眼,数据之眼在瞬间便将来人从里到外分析了一遍:魂力等级比起上次见面时似乎有微弱提升,约在二十四级左右,但能量根基显得虚浮不稳,显然是靠药物或外力强行提升的结果。更值得注意的是,其能量波动异常紊乱,充满了焦虑、不安,甚至……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这恐惧并非针对她,更像是由某种强大的外部压力所导致。
旁边的墨渊,依旧用游记盖着脸,气息平稳,仿佛对来客毫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王烁在距离云闲尚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生硬和不自然,却又努力地想表现出客气与恭敬,听起来格外别扭:“云、云管理员。”
云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应,等待着他的下文。
被她那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王烁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额角似乎有冷汗渗出。他硬着头皮,几乎是挤着声音说道:“上、上次……是我不对,多、多谢您……和那位……指点。”他含糊地带过了墨渊,似乎连提起都感到害怕。“我父亲……他、他让我来,想问一下,关于……关于财务司今年内部审计的详细流程,还有……既往的案例,哪里可以查到最、最齐全的规章和记录?”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近乎恳求的颤抖。
云闲瞬间了然。看来墨渊上次看似随意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这位王执事果然在财务方面捅了不小的篓子,而且事态似乎正在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以至于逼得他这个素来眼高于顶的儿子,不得不拉下脸面,甚至带着恐惧,来向曾经被他们轻视和得罪过的“图书管理员”询问可能关乎家族命运的信息。
数据之眼如同最高效的搜索引擎,在她庞大的数据库中飞快检索,瞬间便锁定了数份相关的内部文档、条例修订记录的位置,甚至连同一些未被正式收录、但可能涉及相关“潜规则”或“历史遗留问题”的执事会议非正式纪要的存放处也一并找出。
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先是极快地、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旁边依旧“沉睡”的墨渊。她需要判断,墨渊当初的出言是纯粹出于被打扰的不悦随手为之,还是背后有更深的意图?此刻若是提供了信息,是否会无意间卷入某个她并不了解的漩涡,带来预料之外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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