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依言直起身,坦然迎向比比东那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的深邃目光,神色间不见丝毫波澜,甚至比在藏书楼那方小天地时,还要显得更加平静淡然几分,仿佛此刻并非身处象征着至高权柄的教皇殿,而是仍在那个洒满阳光的安静角落。
“回禀陛下,”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职责所在,分内之事,不敢不熟记于心,以备咨询。”回答得滴水不漏,巧妙地将之前在藏书楼那番看似冒犯的“仗义执言”,完全归结于一名管理员恪尽职守、按章办事的本分,不着痕迹地化解了那份可能引火烧身的特殊性。
比比东那绝美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细微得让人难以分辨那究竟是赞许其机敏,还是嘲弄其滑头。她的目光并未在墨渊身上继续纠缠,如同掠过一片无甚特别的背景,转而精准地落在了始终低眉顺眼、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云闲身上。
“云闲。”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规则之力,清晰地、不容抗拒地直接传入云闲的耳膜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心神震颤的力量,“抬起头来。”
云闲依言缓缓抬起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紧张与茫然无措,一双眸子怯生生地望向宝座的方向,却又在与那双深邃紫眸接触的瞬间,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这番姿态神情,将一个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底层小魂师的惶恐与敬畏,演绎得堪称完美无瑕,足以骗过世间绝大多数人。
然而,在她那低垂的眼睑之下,数据之眼正以前所未有的超频状态疯狂运转,冰冷地分析着比比东周身能量场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情绪波动的隐藏频率、乃至其瞳孔收缩扩张的微小幅度。【目标能量核心稳定度:99.7%,处于绝对掌控状态。表层情绪:平静,深层意图:高度探究。当前威胁评估:杀意指数低于1%,招揽倾向评估:67.3%,显着高于惩戒倾向……】
“近日本皇听闻,”比比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听不出喜怒,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黄金一代的邪月与胡列娜,屡次前往藏书楼向你请教修炼疑难,并且,似乎皆获益匪浅,进步显着。”她的话语微微一顿,那双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紫眸凝视着云闲,“甚至,连本皇亲自前去,竟也未能……完全看穿你的深浅虚实。”
她话音未落,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前倾了一个极小的角度。霎时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却真实存在的万钧山岳,并非带着毁灭性的攻击意图,而是以一种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姿态,朝着殿心站立的云闲,缓缓地、沉甸甸地压迫而来!这威压旨在不动声色地瓦解心防,逼迫出潜藏在表象之下的最真实反应与本质。
“告诉本皇,”比比东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凛冽的寒意,如同极北之地的风雪,“你,究竟是谁?隐匿身份潜藏于武魂殿藏书楼,意欲何为?”
最后一个“何为”二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那股本就强大的精神威压骤然间再次暴涨!如同平静海面陡然掀起的滔天巨浪,带着摧垮一切的意志,狠狠地拍打在云闲全力构筑的精神壁垒与隐匿外层之上!
云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这其中有七分是精湛的演技,三分也确实是因为抵御这股威压而消耗巨大),娇躯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了一下,脚步虚浮,仿佛下一瞬就要支撑不住,瘫软跪倒在地。她咬紧牙关,将优化至圆满的隐匿法门与“寂静王座”那归于沉寂的本源力量催动到极致,死死维持着那层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信息保护色”,同时,刻意让自身那本就微弱的魂力波动显得更加紊乱、更加飘摇不定,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
“陛、陛下明鉴……属、属下冤枉啊!”云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深入骨髓的恐惧,话语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属、属下真的只是武魂殿一名最普通、最低级的图书管理员,先天武魂是、是毫无用处的废武魂‘书籍’,魂力更是低微得可怜,至今未能突破二十级……能、能侥幸解答邪月大人和胡列娜大人的一些问题,纯属、纯属是平日里守着书海,杂七杂八的书看得多了些,天生记性比常人稍好了那么一点点……属下对武魂殿、对陛下忠心耿耿,绝、绝无任何不轨之心啊!苍天可鉴!”
她这番声情并茂、涕泪俱下(当然,泪是硬挤出来的)的表演,将一个被无端怀疑、吓破了胆、却又因有点小运气和小聪明而被卷入风波的低层魂师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足以以假乱真。
那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精神威压,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在她周身盘旋、探查了足足数息之久,似乎不放过任何一丝能量涟漪与情绪纤维的异常。云闲凭借着她那源自异世的、历经无数极端科研环境考验而磨砺出的钢铁般意志,死死支撑着,不露半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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