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边缘那几级冰凉的石阶,在接连数日后,几乎成了云闲专属的固定据点,如同她在藏书楼的角落一般,被她无形地划入了自己的领域范围。
她每日总是最早抵达,最晚离去。来了,便在那石阶上寻个舒适的位置安然坐下,随即取出那本厚度惊人、封面空白的笔记本与那支造型独特的金属笔,开始她雷打不动的“观察”与“记录”流程。除了偶尔拿起水囊补充水分,她几乎纹丝不动,也极少与场中任何人产生言语交流,仿佛训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魂技激烈碰撞、充斥着呐喊与喘息的热血景象,只是一场与她个人意志毫无关联的、略显嘈杂的无声戏剧,而她,则是一位超然物外的、冷静的记录员。
这种近乎“隐形”的、彻底置身事外的状态,最初确实让一些因她过往事迹而心存忌惮,或是对她抱有强烈好奇的人感到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当云闲始终没有展现出任何符合他们预期的“顾问”行为时,一种新的、带着负面色彩的氛围开始如同霉菌般在训练场内悄然滋生、蔓延——那便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我看她啊,也就是个教皇冕下摆在明面上的吉祥物,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寻个由头罢了。”一位身材高挑、武魂是风铃鸟、以速度见长的敏攻系女魂师雪莉,一边用毛巾擦拭着额角与脖颈亮晶晶的汗珠,一边毫不避讳地将目光投向云闲的方向,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奚落。
她身旁,一位身材壮硕如同铁塔、主防御的犀甲盾魂师瓮声瓮气地附和道:“可不是嘛!来了这好些天了,除了抱着她那破本子写写画画,连个像样的屁都没放过!我看那天雷克顿导师问她,她答的那一串鬼画符,估计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圆明白!”
“哈哈哈,说得对!还‘顾问’呢,我看是‘故弄玄虚’的顾,‘不同不同’的问吧!”另一个性格跳脱的队员大笑着接话,刻意拔高的音调立刻引来了周围一小片心照不宣的低低哄笑,目光时不时地扫过石阶上那道始终平静的身影。
这些并未刻意压低音量的议论声,断断续续、清晰地飘进了云闲的耳中。然而,她握着笔杆的纤细手指没有丝毫的停顿或颤抖,甚至连笔尖在纸面上划过的稳定节奏都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数据之眼】如同最高效的精密仪器,持续不断地扫描、捕捉着场中每一个人的魂力波动频率、肌肉纤维的瞬间发力模式、移动轨迹的细微偏差,乃至他们脸上因训练或交谈而产生的、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并将这些海量的实时信息,与她笔记本上那套日益庞大、复杂的个人与团队数据模型进行着无声的比对、修正与迭代。
质疑?轻视?这些源于人类复杂情感的情绪波动,在她绝对理性的认知框架内,不过是需要被客观记录的、可能影响个体与团队表现的“心理状态参数”之一,属于需要被过滤掉的背景“噪音”。只要这些“噪音”的源头不主动上前来打扰她宝贵的清净,他们内心究竟作何想法,与她何干?她甚至乐得借此维持这种互不干扰的“和平”状态。
邪月偶尔听到过于露骨的嘲讽,会皱紧眉头,用严厉的眼神扫视过去,试图制止队员们的非议,但效果往往只能维持片刻,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散去后很快恢复原状。胡列娜则显得比当事人还要焦急几分,她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想要走到石阶边与云闲说些什么,或许是安慰,或许是询问,但每次都被对方那完全沉浸在自身世界、周身萦绕着的无形疏离屏障给无声地挡了回来,只能无奈地跺跺脚。而焱,更是将这种轻视与不服气直接摆在了脸上,在进行高强度魂技对练时,他甚至会有意无意地将一些声势浩大、魂力光芒最为刺眼、能量余波最为汹涌的范围魂技,朝着云闲安坐的大致方向“不小心”地偏移释放,仿佛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炫耀着自己的力量,又像是在进行着无声的挑衅。
炽热的魂技余波偶尔会掀起训练场地面沉积的细微尘土,如同小型沙尘暴般掠过云闲素白的衣角,甚至有几粒顽皮的尘埃试图沾染她膝头的笔记本。她也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抬起空闲的左手,动作轻柔而精准地拂去纸页上的微尘,连眼皮都懒得朝挑衅的方向抬一下。这种彻头彻尾的、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般的漠视态度,反而让憋足了劲想要引起关注的焱,产生了一种全力一拳却打在空处的、极其憋闷的挫败感,脸色也因此变得更加难看阴沉。
主训导师雷克顿将训练场内这微妙而紧张的氛围尽收眼底,心中亦是疑虑重重,如同压着一块巨石。他不得不承认,云闲那天随口报出的、关于团队配合的那一串数据,其精准程度确实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绝非信口开河。但问题在于,精准的数据本身,究竟该如何有效地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能够在瞬息万变的擂台上决定生死的实战能力?这中间似乎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而这位年轻得过分、行事风格也古怪得过分的顾问,似乎完全没有主动介入、进行具体指导的意愿,她的姿态,更像是一位纯粹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旁观研究者。这在争分夺秒、每一份力量都至关重要的备战关键期,显得是如此的不合时宜,甚至有些……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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