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深处那方熟悉的角落,清雅的茶香依旧在空气中袅娜盘旋,却再也驱不散那份弥漫在两人之间、无形却又无比沉重的氛围,仿佛连光线都因此而变得粘稠、黯淡了几分。
云闲微微向后,靠在了陈旧却舒适的椅背之上,阖上了双眸。然而,在她那浩瀚无垠的识海深处,【数据之眼】并未停歇,依旧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在后台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无声运转着,将当前所有已知的变量——教皇的意志、战队的依赖、暗处的监视、未来的职责暗示……统统纳入庞大的概率模型之中,进行着冰冷而复杂的推演运算。然而,无论运算路径如何千回百转,衍生出多少种可能的分支,短期内指向的核心结论,都如同被无形之力强行收束,最终残酷地汇聚于同一个方向——她已然深陷武魂殿这架轰鸣前行的庞大战车之上,再难轻易脱身,更遑论回归过往那理想的静谧。
比比东那不容置疑的意志,已然化作一道道无形的枷锁,通过大庭广众之下的超规格嘉奖、无孔不入的隐性资源倾斜与“保护”、以及那柄高悬于头顶、名为“重要职责”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将她牢牢地、精准地锁定在了这张名为“武魂殿未来”的宏大棋盘之上一个至关重要的坐标点。如今的她,不再是一颗可以随意摆放或弃置的闲子,而是被执棋者赋予了战略意义的关键棋子,执棋者绝不会允许她生出脱离棋盘的念头,更不会给她轻易抽身的机会。
“树欲静,而风何曾止息。”墨渊低沉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暮色正如潮水般缓缓漫过天际,吞噬着白日最后的光明,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事变迁的淡然与深邃,“你所展现出的、那足以洞悉规则脉络的非凡能力,本身便是那棵注定会引来疾风的嘉木。只要你还身处这武魂殿,乃至目光放及整个斗罗大陆,只要你依旧拥有这份令人觊觎也令人忌惮的‘价值’,那么,真正的、不受打扰的清净,便永远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云闲缓缓睁开眼眸,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一片澄澈清明,清晰地映照出她已然认清的现实,但在这清明之下,却也不可避免地缠绕着一丝源自本心的、对于被迫卷入纷争的深深无奈。这个冰冷而现实的道理,她何尝不懂?只是过往,她总以为可以凭借极致的隐匿与刻意的低调,如同潜藏于深海之鱼,悄然避开所有风浪与窥探。如今看来,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当你的存在本身,你所拥有的能力,就足以扰动一方格局、影响未来走向时,想要独善其身、偏安一隅,便成了一种天真且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大赛之期已近在眼前,眼下之势,仍需暂且周旋,虚与委蛇,以稳住局面为上。”墨渊继续开口,声音平稳,为这看似无解的死局,指出了一个基于现实的、最为稳妥的过渡方案,“至于大赛落幕之后……或许,也只能在看似顺从地‘履行’那所谓职责的同时,于缝隙之中,耐心寻找那或许仅存的一线脱身之契机;或者……”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变得愈发深邃难测,“……让自己变得更具‘价值’,独特到、重要到,以至于连她,也不得不开始慎重考量你自身的‘意愿’。”
他的话语说得颇为隐晦含蓄,但云闲瞬间便领会了其中深意。前者,是拖延战术,是在等待未知的变数,如同蛰伏于暗处的猎手,需要极大的耐心与运气;而后者,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需要精准地展现出某种能让比比东都感到棘手、忌惮,或是其宏图霸业不可或缺、以至于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向她妥协的更高层级的能力或筹码。这其中的分寸把握,险峻至极,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明白了。”云闲轻轻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仿佛要将胸腔中积压的滞闷尽数排出。她端起面前那杯已然微凉的残茶,仰首将其饮尽。初入口时,是清晰的苦涩,萦绕于舌根,但片刻之后,竟有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清冽回甘,悄然自喉间泛起,仿佛预示着绝境之中,尚存一丝微妙的转机。
既然风暴已至,避无可避,退无可退,那么,便唯有调整姿态,直面这汹涌的浪潮。所幸,她并非全然赤手空拳。她还有足以解析万物的【数据之眼】,还有那深藏未露、源自“寂静王座”的莫测权能,还有脚下这片看似与世无争、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丝喘息与庇护的藏书楼净土,以及……眼前这位身份成谜、却似乎总能于迷雾中窥见一线光亮的同伴。
她站起身,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无褶的素白衣袍,仿佛要将所有纷乱的思绪也一并抚平。“该回去了。”她说道,语气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疏离,听不出丝毫波澜。训练场那边,想必早已因为教皇的亲临与那番石破天惊的嘉奖,而掀起了一场新的、更为复杂的风波,正等待着她去应对,去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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