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的这个夜晚,云闲躺在藏书楼后方那间分配给她的、陈设简单却意外舒适的狭小房间里,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并非是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埋首研究,而是陷入了一种单纯的、难以言喻的……失眠。身下是睡惯了的床铺,鼻尖萦绕着房间内特有的、混合着老旧木材与淡淡墨香的熟悉气息,耳中听着窗外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裹挟着一种远征前特有的躁动与不安的风声,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深刻地,体味到对这片小小角落的深深眷恋与不舍。
这里,是她降临到这个全然陌生的魂师世界后,唯一能够安心栖身、不必时刻绷紧神经的“家”。尽管这个“家”是借来的,暂居的,并且还附带了一系列需要支付“租金”的麻烦条款,但它终究是她在这片天地间,唯一能感受到一丝归属感的方寸之地。
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晨光尚未能完全驱散夜的深沉,她便悄然起身。用冰冷的清水草草洗漱,试图借此压下心头那莫名的滞涩感,随后挎上那个已被仔细整理过的深蓝色书囊,推开房门,走进了依旧被静谧笼罩的藏书楼主楼。
令她微微讶异的是,墨渊已然在此。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坐在老位置品茶看书,而是静静地伫立在窗边,挺拔的身姿如同融入了窗外尚未完全褪去的朦胧夜色之中,带着一种平日里罕见的、难以言喻的孤清意味。
目光转向那张熟悉的木桌,上面摆放的并非往日里那套素雅的茶具,而是两碗正散发着腾腾热气的汤饼(一种类似面条的食物)。浓郁的、熬煮了许久的骨汤香气,混合着翠绿葱花的清新与薄切肉片的咸香,霸道地弥漫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竟奇异地驱散了几分萦绕在心头、因离别而生的淡淡寒意。
“吃完再动身。”墨渊转过身,语气平静得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而非离别之刻,“路途迢迢,风餐露宿,未必能寻到合你胃口的餐食。”
云闲怔怔地看着那两碗显然是他特意早起、亲手准备的汤饼,心里仿佛被某种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酸涩涩、却又夹杂着清晰暖意的复杂涟漪。她没有多言,只是默默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那双摆放整齐的竹筷。
汤饼煮得火候恰到好处,面条爽滑而富有韧性,浸润在醇厚鲜美的骨汤之中,暖烘烘地吃下去,不仅安抚了空荡的胃囊,连带着因清晨寒意与内心低落而有些发凉的手脚,都似乎一点点回暖过来。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享用着这顿非同寻常的“送行饭”,除了细微的咀嚼与吞咽声,再无其他声响,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用完简单的早餐,云闲放下碗筷,取出一方素净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正准备起身告辞。
“这个,你随身带着。”墨渊忽然开口,同时伸出手,将一样物件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赫然是一枚玉佩。其材质并非多么罕见珍稀的宝玉,只是最为普通常见的青白玉,色泽温润,带着些许天然的、如同云雾般的絮状纹理。雕工更是极其简约,甚至透着一股子未加修饰的拙朴之气——只是一个大致呈不规则的圆形轮廓,表面浅浅地、以写意手法勾勒了几道流云纹路,中央钻有一个小巧的孔洞,穿着一根与玉色相近的、结实的细绳。
单从外表看去,这枚玉佩朴实无华,毫不起眼,简直就像是路边某个不起眼的小摊上,花上几个铜魂币便能随意购得的寻常饰物。
云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玉佩入手,传来一种微凉而细腻的触感。几乎是本能地,数据之眼无声启动,对其进行了一次快速的扫描分析。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她微微一怔——玉佩内部结构均匀稳定,没有任何预设的魂力回路、能量节点或是隐藏的符文烙印痕迹,其物理与能量属性,都明确指向它只是一块实心的、彻头彻尾的普通玉石。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以及神魂深处那尊一直沉寂的银色王座,在接触到这枚玉佩的瞬间,竟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类似于“同频共振”般的奇异感应。
“这是……?”她抬起眼,望向墨渊,目光中带着探询。
“贴身戴好。”墨渊并没有解释这枚玉佩的具体来历、材质或是它所蕴含的潜在用途,只是凝视着她,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却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蕴含着难以测度的意味,“倘若在外界,不慎遭遇了……某些‘真正的麻烦’,凭借自身之力难以周旋化解,而又不愿过早暴露全部底细之时,”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可将其……碎之。”
碎之?
云闲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捏住了这枚看似平平无奇、内里却透着某种难以言说蹊跷的玉佩,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算什么?一种一次性的、定向的求救信号发射器?一件能够在关键时刻提供庇护的护身符?还是某种更为玄奥的、具备空间定位乃至短途传送功能的特殊魂导器?墨渊语焉不详,但她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与对眼前之人的了解,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绝非凡俗之物。他口中所指的“真正的麻烦”,恐怕也绝非大赛之上那些实力强大的对手,或是寻常的寻衅滋事,而是……更加凶险莫测,更加超出常规,甚至可能触及某些大陆隐秘的、真正危及性命的存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