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研究所的阶梯会议室里,空气凝滞得像一块铁。
一百多名研究员、技术员,甚至包括后勤和保卫科的干部,全部到齐。每个人都挺直了背,却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但此刻,没人敢再点上一根。
主席台上,刘所长面前的搪瓷杯已经凉透了,他一口未喝。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一项万分紧急、也万分艰巨的任务。”
刘所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重量,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他拿起桌上那份盖着红色“绝密”印章的文件,手背上青筋凸起。
“上级下了死命令。我们寄予厚望的新型战机,在最终测试阶段,出现了致命问题。它的起落架,采用的是我们国家最先进的7A系列高强度铝合金,但在高空低温环境下,发生了脆性断裂。”
“脆性断裂”四个字,让台下几个懂行的老研究员脸色瞬间变了。
刘所长环视全场,声音愈发沉重:“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兄弟单位大半年。国内最顶尖的几个材料研究所,全都束手无策。现在,皮球踢到了我们三所脚下。上级的命令是,一个月内,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新型战机的列装,将无限期推迟!”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个月。
解决一个困住了全国顶尖专家大半年的难题。
这不是任务,这是天方夜谭。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老人缓缓站了起来。他是周工,所里材料学组的负责人,也是这个领域绝对的权威。
“刘所,我补充几句。”周工扶了扶眼镜,声音沙哑而悲观,“7A合金的低温脆性,是材料本身的物理特性决定的。它的晶格结构,在低温下就是会变得不稳定,导致韧性急剧下降。这不是配方或者冶炼工艺能简单解决的。”
他顿了顿,环视着一张张紧张的脸,说出了最绝望的结论。
“除非,我们能搞到西德最新的‘真空离子渗镀技术’,在材料表面形成一层致密的保护膜,隔绝低温影响。但这项技术,别说引进了,我们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周工坐了下去,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侥幸。整个会场的气氛,从凝重,彻底滑向了绝望。人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或者面前的笔记本,仿佛那上面能开出花来。
刘所长看着台下的反应,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宣布散会,向上级如实汇报这里的绝望。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轻微的椅子挪动声,在这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后排的位置,苏晚晴站了起来。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身姿笔挺,在一片灰、蓝、黑的中山装里,像一株破土而出的白桦。
高建军坐在她旁边,脸都吓白了,他伸手去拉苏晚晴的衣角,却拉了个空。
陆清瑶也坐在不远处,她刚刚从那封信和照片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此刻看到苏晚晴的动作,眉头立刻皱起,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苏晚晴没有看任何人,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主席台上的刘所长身上。
她平静地开口,声音清亮,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刘所长,这个任务,我们生物组,想试一试。”
一句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整个会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什么?生物组?”
“她疯了吧?一个搞细菌的,要去搞合金?”
“这不是胡闹吗!”
周工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指着苏晚晴的方向。
“苏组长!我敬佩你的勇气,但科研不是儿戏!”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材料学和生物学,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领域!这不是靠热情和胆子大就能解决的!你这是在拿国家最重要的项目开玩笑!”
高建军急得满头是汗,他站起来,压低声音在苏晚晴耳边劝道:“组长,三思,三思啊!这个我们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苏晚晴没有理会周围所有的质疑和劝阻。
她只是看着刘所长,眼神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承认,我不是材料学专家。”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但我那位在南洋的叔叔,他的产业里,正好就涉及了精密材料加工。我曾经在他那里,看到过一些关于‘金属晶格重构’的资料。”
她再次抬出了自己那个无所不能的“南洋叔叔”。
“金属晶格重构?”
周工愣住了,台下所有研究员也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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