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坊市的夜晚,远比白日更加喧嚣,也更加危险。当最后一抹天光被墨色吞没,悬挂在各处的照明法器与灯笼次第亮起,将这片混乱之地映照得光怪陆离。主街上依旧人来人往,酒楼赌坊人声鼎沸,但在那些灯光难以触及的偏僻角落与地下区域,真正的黑暗交易才刚刚开始。
“鬼市”,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它并非指某个固定的市场,而是坊市西北角一片废弃矿坑与天然洞穴交织形成的区域。此地灵力紊乱,残留着开采殆尽的矿脉散发出的微弱辐射,对神识有着天然的干扰,加之无人管辖,久而久之,便成了处理赃物、交易禁忌、打探隐秘消息的三不管地带。
子时刚过,云渊与沧河便悄然离开了百草堂。云渊换上了一件普通的灰色斗篷,将面容隐在阴影中,气息收敛到极致。沧河则依旧是一身悍勇打扮,巨剑用粗布包裹背在身后,但那魁梧的体型与不经意间流露的煞气,依旧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引人侧目,却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两人穿过几条灯火阑珊的小巷,越往西北走,环境越发破败脏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劣质酒精与某种腐败的气息。最终,他们停在了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敞开的废弃矿洞入口前。
入口处并无守卫,只有两个倚在石壁上、眼神浑浊、气息微弱的年老修士,如同两尊石雕,对来往行人视若无睹。矿洞深处,隐约有晃动的光影与嘈杂的人声传来,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口。
“跟紧我,莫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莫要显露财物。”云渊低声对沧河叮嘱了一句,随即迈步踏入矿洞。
一入其中,光线骤然昏暗,只有岩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惨绿或幽蓝光芒的劣质萤石提供着照明。道路崎岖向下,两侧开始出现一个个或天然形成、或人工开凿的简陋洞窟。每个洞窟前,都或站或坐着形色各异的修士,面前随意地铺着一块布,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沾着泥土的残破法器、颜色诡异的骨头与草药、气息晦涩的玉简、甚至还有一些被封印在容器中、不断挣扎嘶吼的妖兽幼崽或残魂。
没有人吆喝,交易都在低声中进行,眼神闪烁,充满了警惕与算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
云渊运转《星辰引》,星辰之力流转于双目,仔细感知着周围。此地能量场果然混乱至极,各种驳杂的气息交织,极大地干扰了神识探查。他只能凭借星脉对能量本质的敏锐,以及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寻找着可能与“星纹草”或韩长老相关的线索。
沧河则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沉默地跟在云渊身后半步的位置,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带来威胁的身影,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凶煞之气,让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触及他时便迅速移开。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并未发现星纹草的踪迹,倒是看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甚至邪异的东西。就在云渊以为此行可能无功而返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侧前方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
那里,一个浑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静静地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面前没有铺陈任何物品,只有一只干枯如鬼爪的手,从袍袖中伸出,指尖正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身旁的岩壁。
吸引云渊注意的,并非这人诡异的打扮,而是他敲击岩壁时,那指尖偶尔逸散出的、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的……星辰波动!这波动与他怀中的星辰碎片,以及他自身的星脉,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更重要的是,云渊凭借《星辰引》的感知,隐约察觉到,在那黑袍人身后的阴影里,似乎藏着某种东西,散发着与“星纹草”描述相似的、带着星辰纹路的草木灵气!
云渊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向那个角落走去。沧河立刻跟上,肌肉微微绷紧。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黑袍人敲击岩壁的手指骤然停下,兜帽微微抬起,两道冰冷如同毒蛇般的目光,透过阴影落在云渊身上。
云渊停下脚步,隔着数丈距离,平静地与那目光对视,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那黑袍下传来一个干涩沙哑、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想要什么?”
云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阁下这里,似乎有些特别的东西?”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声音依旧毫无波澜:“那要看阁下,识不识货了。”
云渊微微一笑,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星辰之力悄然流转,凝聚成一丝极其纯粹的星辉,在他指尖一闪而逝。“或许,我识得。”
那黑袍人兜帽下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他缓缓从身后阴影中,取出了一个尺许长的黑色木盒。木盒样式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一股隔绝神识的奇异力场。
他并未打开木盒,只是将其放在身前的地面上,声音低沉:“此物,只换不卖。我要‘阴魂木’三寸,或者……同等价值的星辰类功法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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