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盒中的李文人头，双目圆睁，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仿佛在无声地质问这荒诞的结局。那张猩红字迹的字条 “这份诚意，可够？”，像一根毒刺，扎在乾清宫众人的心头。
殿内烛火摇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居正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 人头送到他府上，既是挑衅，更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海瑞攥着尚方宝剑的手青筋凸起，眼中满是不解与愤怒；戚继光甲胄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此刻眉头紧锁，显然也被这诡异的 “示好” 搞糊涂了。
“圆蛇这是何意？刚烧了军营、抢了图纸，转头就送李文人头，是怕我们查得太急，还是想挑拨我们与女真的关系？” 海瑞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陈默俯身看着木盒中的人头，指尖轻轻拂过盒沿，眼神冰冷如霜：“既不是示好，也不是挑拨，是断尾求生，更是在给我们下套。”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李文一死，女真使团没了核心智囊，‘圆蛇’与女真的直接联系就断了 —— 这是断尾，让我们暂时抓不到他们勾结边患的实据；同时，他们把人头送到张阁老府上，是想让外人以为张阁老与‘圆蛇’有勾结，搅乱朝堂视线；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逼我们选：要么见好就收，要么继续追查，等着他们更疯狂的反扑。”
戚继光猛地攥紧拳头：“陛下，这等逆贼，绝不能姑息！臣请命，即刻彻查京城，揪出‘圆蛇’余孽！”
“查，必须查。” 陈默语气坚定，“但李文的人头，也给了我们一个窗口期 —— 女真没了李文，短期内不会有大动作，我们正好趁这个时候，清理内部的蛀虫。”
次日清晨，陈默以宗主国君主的姿态，在会同馆召见了女真正使阿敏。他刻意表现出 “震怒”，将李文人头摆在案上，沉声道：“李副使在朕的地界遇刺，是京畿治安不严，朕有愧于大汗。朕已命人全力缉凶，定会给女真一个交代。”
阿敏看着那颗人头，瞳孔骤缩，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 有震惊，有疑惑，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他没有如预期般讨要说法，反而匆匆起身：“陛下宽宏，臣代大汗谢过陛下。只是李文已死，使团再留京城无益，臣恳请即刻返回辽东，向大汗禀报此事。”
陈默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惋惜：“既如此，朕不强留。来人，赐阿敏绸缎百匹、白银千两，派兵护送其出关。”
送走阿敏，陈默立刻召来黄锦与海瑞：“清查开始。重点查三样：一是神机营火炮的流失路径，二是京郊山匪与官员的勾结，三是寿宁侯府管家死前接触的‘游方郎中’去向。记住，宁可慢，不可漏，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审计司与战略发展司的人手如潮水般涌出，京城内外掀起了一场风暴。不过三日，线索便陆续汇总到陈默案前：
—— 神机营管库吏员招认，收了英国公府管家的重金，将五门 “报废” 的大将军炮偷偷运出，账目上做了假；
—— 京营参将供出，城外山匪的头目是他的远房表亲，此次袭击新军的匪徒中，有不少是山匪出身；
—— 顺天府官员的外宅中，搜出了与寿宁侯府管家的书信，信中 “西山货物需尽快交割”“关节已疏通” 等语，隐约指向军火走私。
所有线索，都像藤蔓一样，缠绕向同一个方向 —— 英国公府。这个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勋贵世家，竟成了清查的核心目标。
早朝之上，陈默将清查所得的部分证据摆在御案上，沉声道：“京郊新军遇袭，匪寇动用朝廷火炮，经查，与京城勋贵、官员勾结有关。朕决定，成立‘京畿治安整顿特别指挥部’，由戚继光任总指挥，全权负责清查京城及周边武装、仓库、关卡，所有勋贵府邸的护卫数量、装备，一律登记核查，超标者限期整改，违抗者严惩！”
话音刚落，奉天殿内立刻炸开了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勋贵出列，颤巍巍地叩首：“陛下！臣等府上护卫，皆循祖制，是为看家护院，岂能随意核查？这是侵犯勋贵私产，寒了功臣之心啊！”
“祖制？” 陈默猛地拍案，声音陡然拔高，“太祖高皇帝立祖制，是让尔等护卫社稷、安定百姓，不是让你们勾结匪类、私藏火炮、袭击朝廷军营！”
他目光如电，扫过底下神色慌张的勋贵们：“昨夜新军将士浴血奋战，八百余弟兄埋骨焦土，你们口口声声说‘祖制’‘功臣’，可曾想过那些为国捐躯的士兵？可曾想过大明的安危？！”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陈默看向戚继光，语气斩钉截铁：“戚将军，朕予你先斩后奏之权！整顿期间，任何人敢阻挠、阳奉阴违，无论爵位多高、功劳多大，皆以谋逆论处，立斩不赦！”
戚继光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臣，遵旨！”
这一刻，所有勋贵都明白了 —— 这位年轻的皇帝，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君主，他的刀，真的会向勋贵集团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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