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屏幕上的污迹,那深褐色的液体蜿蜒流淌,像极了干涸凝固的血痕。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被咖啡溅湿的手背开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死死攥住了心脏。胃里那股翻腾终于压抑不住,我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灼烧般的胃酸在喉咙口灼烧。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又被我死死憋回去,憋得眼球生疼,太阳穴突突狂跳。
不能哭。哭了,就真的输了。就真的成了她口中的废物。
可那巨大的、沉甸甸的屈辱感和濒临崩溃的窒息感,像一张浸透了水的厚毯子,严严实实地裹住了我,勒得我喘不过气。我需要空气,需要一点空间,需要逃离这令人作呕的咖啡味和她留下的无形压迫。
我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椅子腿在瓷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几乎是踉跄着,我冲出隔间,朝着走廊尽头那个堆放杂物和保洁工具的小隔间跑去。那里黑暗、狭小、布满灰尘,但至少,暂时没有陈薇的阴影。
杂物间的门虚掩着,我用力推开,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混合着劣质清洁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坏掉的办公椅、蒙尘的旧文件柜,还有拖把水桶。唯一的光源是门缝透进来的一线走廊灯光,勉强勾勒出杂物堆积如山的轮廓。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文件柜滑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冰冷的铁皮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寒意,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那点刺痛成了唯一的真实感。
废物…垃圾…该待的地方…
陈薇冰冷的字句在脑海里反复回响、放大、扭曲,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神经。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忍受这一切?就因为她是总监?就因为她掌握了生杀大权?就因为我需要这份该死的工作?
一股强烈到近乎暴戾的怨毒,像黑色的毒藤,猛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长出来,瞬间缠绕住那颗被恐惧和委屈浸泡得冰冷的心。它带着尖锐的刺,狠狠扎进去,泵入滚烫的毒液。
我猛地抬起头,黑暗中,眼睛因为极致的恨意而灼热发亮。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抓挠,指甲刮过水泥地,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凭什么?!
就在这恨意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瞬间——
哗啦。
一声轻微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声响,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我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声音来自文件柜顶端和天花板之间那个狭小的缝隙,那里堆着一些被遗忘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杂物。
一小团东西,裹挟着簌簌落下的灰尘,从那个黑暗的缝隙里掉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我蜷缩的脚边。
灰尘弥漫开来,呛得我咳了两声。
借着门缝透入的微弱光线,我看清了那东西。不是老鼠,也不是废纸团。
那是一本……册子。
非常非常旧的册子。
封面是一种早已褪尽颜色的暗沉布料,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黄发脆的硬纸板。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的暗红色污渍,深深沁入纸页的纹理里,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近似凝固血迹的深褐色。
它静静地躺在我的脚边,像一块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朽木,散发着浓重的陈腐气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恶意。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刚才那股沸腾的恨意瞬间被一种更原始的、对未知的惊惧所取代。我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这鬼东西……哪儿来的?
杂物间里死寂一片,只有灰尘在微弱光线中缓慢飘浮。刚才那点动静,仿佛只是幻觉。可脚边那本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旧册子,又如此真实。
一股强烈的好奇,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被吸引的感觉,压过了最初的恐惧。也许是因为刚才那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恨意,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也许仅仅是这册子出现得太过诡异,像是命运投下的一枚骰子?
我犹豫着,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粗糙、冰冷的封面,一种滑腻腻的、仿佛沾着油脂又积满灰尘的恶心触感立刻传来,让我几乎想立刻缩回手。但我忍住了,指尖用力,捏住了册子的一角。
很轻。轻得像是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近了些,凑到门缝透入的那点可怜的光线下。封面上的暗红色污渍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蜿蜒曲折,深深嵌入纤维,像某种干涸的古老血迹绘就的抽象图腾。没有书名,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种纯粹的、饱经岁月侵蚀的陈旧。
翻开第一页。
纸张发黄发脆,边缘卷曲,稍一用力似乎就会碎裂。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竖排繁体字,墨色浓黑,但许多地方已经洇开或褪色,透出纸背。字迹是一种非常工整、带着明显旧式书写风格的蝇头小楷,笔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硬和……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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