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已至,德胜门外,新建的忠烈祠庄严肃穆。
祠门洞开,露出里面青石铺就的广阔庭院。
庭院尽头,一座巍峨的石碑拔地而起,通体由整块巨大的青石雕琢而成,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峻而厚重的光泽。
这便是整个忠烈祠的核心——英魂碑。
碑身正面,深深刻着几行遒劲有力的大字:
自土木堡以来,为守卫北京而捐躯者永垂不朽!
自太祖开国以来,为驱逐鞑虏而殉国者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千年,凡为华夏存续奋争之英魂永垂不朽!
碑前空地上,香烟缭绕,早已设好了祭坛。
三牲五谷、时鲜果品陈列其上。礼部官员肃立两侧,乐队手持钟磬笙箫,静候仪典开始。
八岁的皇帝朱见深,身着庄重的衮服,在摄政王朱祁钰的陪同下,站在英魂碑前。
小皇帝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严肃,眼神专注地望着那三行沉重的金字。
在他身后,是以于谦、石亨为首的文武百官,文官绯袍,武将身着沉重甲胄,泾渭分明。
所有人维持肃穆,只有风吹动旗帜的猎猎声响。
“吉时到——!”礼官高声唱喏。
钟磬齐鸣,庄严肃穆的古乐在祠内回荡。
朱祁钰率先上前一步,走到祭坛前。他双手捧起盛满清酒的玉爵,高举过顶,声音洪亮:
“列位忠魂在上!尔等或血染土木堡,为国捐躯;或死守北京城,护我社稷!今日,大明皇帝陛下,与本王祁钰,率文武百官,特来此忠烈祠,祭奠英灵!”
他缓缓将酒爵中的美酒洒在碑前的地上,酒液渗入青石缝隙,如同将士们洒下的热血。
“尔等之功勋,天地可鉴!尔等之忠烈,日月同昭!这座英魂碑,便是尔等不朽之见证!尔等之名姓,虽未一一镌刻其上,然尔等之英魂,已融入这‘永垂不朽’四字之中,融入我大明山河之间!”
他退后一步,侧身示意小皇帝上前。
朱见深吸了一口气,在贴身太监的引导下,也捧起一个小小的金爵。
他想起了王叔讲述的那些故事,那些血肉横飞的城墙,那些呐喊冲锋的身影。
“将士们……”朱见深稚嫩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朕大明皇帝见深,替大明,替京城的百姓,谢谢你们!你们是我大明脊梁!”
说完,他也学着朱祁钰的样子,将酒洒下。
轮到百官依次上前敬酒行礼,文官队列中,不少人面色复杂。
御史刘煜之流虽不敢再明言反对,但眼神中仍带着固有的矜持与疏离。
轮到石亨时,这位武清侯大步上前,他没用礼官准备的小爵,而是直接拎起一个大海碗,倒满烈酒。
走到碑前,单膝跪地,将海碗高高举起:
“兄弟们!走好!俺石亨替你们谢摄政王殿下,谢陛下。咱大明,没忘了你们啊!这碗酒,敬你们,干!”
他仰头,咕咚咕咚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虬髯流下。
这发自肺腑的哭嚎,瞬间冲破了祠堂内刻意维持的肃穆。
许多经历过那场血战的将校士卒,纷纷跟着跪倒,哽咽声、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武将队列中,弥漫着浓烈的悲怆与一种被认可的激动。
不少文官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爆发惊得微微一怔,看着跪倒一片的武将和伫立碑前神情肃穆的摄政王。
再看向那镌刻着“为华夏存续奋争之英魂永垂不朽”的巨碑,不少人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与尴尬,终是默默垂下了头。
兵仗局,暮色四合。
一天的喧嚣归于沉寂。
王大锤和李铁拖着疲惫却异常满足的身子,并肩走出热气腾腾的工坊。
凛冽的寒风一吹,反而让因劳作而滚烫的身体感到一阵舒爽。
与一个月前相比,两人简直是脱胎换骨。
王大锤那原本佝偻得像老头的腰板挺直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不再是那种风吹就倒的蜡黄。李铁的精气神也更足了,眼神里少了麻木,多了光亮。
“听说了没,大锤哥?”李铁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大锤,语气里带着兴奋,“王爷今天带着小陛下去德胜门外头,祭拜那个新建好的忠烈祠!”
王大锤搓了搓布满老茧和火药黑灰的手,点点头,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往日的死气:“嗯,听周主事说了。过几天,咱俩……也抽空去给那些兄弟们磕个头吧。”
他望向德胜门的方向,眼神复杂,有感激,也有后怕,“要不是他们豁出命去挡着那群蒙古鞑子……咱们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旮旯里给鞑子当牛做马呢,哪还有命在这儿打铁造铳,挣这份踏实钱粮?”
李铁点点头:“是嘞!是该去!听说那碑廊上刻了好多名字,还是王爷好,记得我们这些下贱的人。”
王大锤深以为然:“那当然,王爷那可是天上的星宿,自然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王爷弄的那个大明银行到底是干什么的,现在有周主事在,也没人克扣,还搞这个银行,好像没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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