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朱祁钰还让他去礼部,韩忠一愣:“请王爷示下。”
“找胡尚书,就说本王的意思:襄王今年送来的年贡,数目不对,成色也差了点意思。让礼部拟个文,申斥一下,叫他再补一份过来。记住了,要按亲王朝贡的最高规格补,少一两,差一色都不行。”
韩忠一愣,困惑道:“王爷……您这是……准备针对襄王?”
他不明白,刚才不还讨论谣言的事么,怎么一下扯到远在千里的襄阳去了。
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韩指挥使,你这业务能力,还有提升的空间啊。”
他用手指点了点书案上那份韩忠自己送来的流言报告,特别是其中关于酒楼雅间那段对话的记录。
韩忠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他立刻拿起那份报告,将那一段话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重新看了一遍。
之前京城谣言满天飞,各种荒诞版本层出不穷,他作为散布“主谋”之一,早已有些麻木,只当全是自己人和清宁宫那边放出的“烟雾弹”。
此刻被朱祁钰一语点醒,再结合这“宣庙一脉”的论调,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绝非偶然,这更不可能清宁宫的手笔!
孙太皇太后再恨王爷,也绝不会去否定自己丈夫(宣宗)这一脉的合法性!
这是有第三股力量在暗中作祟,有人在利用这场由清宁宫引发的谣言风暴,浑水摸鱼,目标直指宣宗皇帝这一脉的统治根基,其心可诛。
“王爷明察秋毫!卑职……卑职愚钝!”韩忠又惊又愧,抱拳请罪,“确实!这绝非巧合!定是有人借机生事,散布此等动摇国本之言!只是……末将愚昧,王爷如何断定……是襄王所为?”
“猜的。”
“猜的?”韩忠更懵了。
“嗯,猜的。”朱祁钰随意道:“反正礼部发个文书,让襄王多‘孝敬’点钱粮宝物,总没坏处吧?”
他朱瞻墡在襄阳当他的富贵闲王,逍遥快活,吃香喝辣。
本王呢?在这北京城里天天跟人勾心斗角,累死累活替他老朱家守江山,收拾好哥哥留下的烂摊子!这公平吗?
“不管是不是襄王,先薅一把羊毛再说。藩王那么多,本王就认识他一个辈分高的,不找他找谁?就当是,替他们积德行善,支援朝廷建设了。”
韩忠看着自家王爷那副“我穷我有理”、“藩王就该掏钱”的惫懒模样,一时竟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日子,韩忠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
尽管他率领的锦衣卫爪牙遍布京城,神通广大,加上顺天府衙役、五城兵马司兵丁的全力配合,甚至连东厂番子也在王诚的暗中授意下参与了进来。
但这股妖风的源头如同泥鳅般滑不留手,各种荒诞版本早已在坊间野火燎原,想要扑灭谈何容易?
韩忠带着人日夜不休地查访、抓人、封口,嗓子喊哑了,眼睛熬红了,才算勉强压下了明面上的喧嚣。
好在身处封建时代,当“晓之以理”太过艰难时,“绳之以法”就成了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短短几日,北京城各大茶馆酒肆的闲言碎语为之一清,敢于公开非议宗室、动摇国本的声音被强行按了下去。
顺带的,韩忠还真从揪出的几个“舌头”嘴里,撬出点意想不到的东西——其背后隐隐绰绰,竟真与襄王府脱不了干系!
当韩忠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兴奋的身躯回郕王府复命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身影——司礼监掌印太监王诚。
“奴婢王诚,叩见王爷千岁。”王诚拂尘一摆,动作标准地跪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让王诚起身,韩忠便开始汇报。
朱祁钰听完后,缓缓开口:“襄王远在千里之外的襄阳,他是如何能得知京城中会发生这场风波,又能如此及时地跟进来搅动浑水的?”
王诚依旧躬着腰,恭敬道:“襄王殿下似乎在京城布置了人手,他们已经与清宁宫搭上了线。这些人行事极其隐秘,连奴婢也未能摸清其具体藏身之处。”
他顿了顿,小心地抬眼观察了一下朱祁钰的脸色,“据奴婢所知,从太皇太后派人带走小皇帝开始,就有襄王的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朱祁钰眉头微蹙:“难道太皇太后就没意识到,襄王此举目的不纯,她就不怕被反噬?”
王诚茫然道:“不纯?王爷的意思是……?”他似乎真的没往那方面想。
朱祁钰看着王诚那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心中了然,不由暗自冷笑:看来襄王朱瞻墡那两次监国而后“主动”归政的“贤王”人设,骗过了包括王诚在内的许多人,让大家都觉得他早已淡泊名利,安于藩位了。
这份伪装,还真是成功。
朱祁钰没有点破。王诚现在虽然看似倒向自己,其忠诚远不如韩忠纯粹可靠。有些心思,不必对他明言。
王诚见朱祁钰沉默,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王爷,还有一事……太皇太后她凤体欠安,这次谣言风波对她的清誉打击甚重。奴婢斗胆,恳请王爷日后对清宁宫那边,能否稍稍留些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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