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锤搓着满是老茧的手,黝黑的脸上透着几分局促又藏不住的光:“回王爷的话,这事说来……还真是小的笨手笨脚撞上的大运!”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点激动:“自打上回王爷您来兵仗局,点过小的的名,小的这心里头就总琢磨着……得给王爷分分忧!就买了些石炭疙瘩回家,想试试看能不能琢磨出个法子,治治那要命的毒烟……”
“结果有一天,”他比划着,语速快了些,“小的犯浑,把那石炭摊在院子里想晾晾瞅瞅,结果转头就给忘了!等小的下了工,天都擦黑了才回家……嗨!那天赶巧了,下了场大雨,全泡水里了!”
他心疼地一咧嘴,“那可都是钱啊,心疼得小的直抽抽!”
“本想再买一些,我家那口子当时就骂着街冲出来了,说‘你个败家玩意儿,晾干了还能凑合用!’然后就抄起家伙事儿,把那泡得稀烂糟的石炭全给砸成了碎末末……”
他眼睛亮了起来,手指用力地点着空气:“关键就在这儿!王爷!小的家院里墙角还堆着点前阵子修炉子剩下的碎石灰和黏土渣子,雨水一冲,也没顾上扫干净……我那婆娘图省事,就把那湿乎乎的煤面子,直接摊在院角那块混着石灰黏土的地上晒!”
“等晒了几天,煤面子倒是干了,可里里外外都沾满了灰白的石灰粉和棕黄的黏土末子,全混在一块儿了!黑不黑,黄不黄,灰不灰的!”王大锤一拍大腿,“我那婆娘怕再漏了糟践东西,就让我把那些混了‘脏土’的煤面子全给团成了疙瘩!”
“当时小的心里还直犯嘀咕,寻思这‘脏疙瘩’烧起来怕是不行,没准儿火苗都窜不起来……可您猜咋着?”
他声音拔高,充满了不可思议,“一点着!嘿!那烟,明显淡了,没那么呛鼻子辣眼睛了,味儿也轻得多。可那火劲儿,一点儿没少!烧得可旺了!”
“小的不信邪,连着试了好几回,回回都这样!后来小的又用干净石炭,专门试了混那两样东西——石灰和黏土!嘿!真是它们在起作用!就是它们……能治这石炭的毒!”
周墨林听得眼睛发直,脑子飞快地转着,猛地一拍巴掌,脸上焕发出“悟道”的光彩:“妙!妙啊!王爷!此乃天意,亦是五行生克之理啊!”
他挺直腰板,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抑扬顿挫地总结道:“石炭者,禀山川厚土之精而生,其质属‘土’!然其性烈如火,毒烟肆虐,实乃‘土’中隐伏乖戾之‘火’毒,焚炽太过,燥而伤人!
天降甘霖属‘水’,正应此劫!‘水’润万物,‘水’能制‘火’!雨水浸润石炭,‘水’气渗入‘土’中,直逼那暗藏之‘火’毒,此乃五行制化之‘水克火’!故毒焰稍息,此其一也!
那石灰、黏土,亦属‘土’性,然其性沉、其质净,得‘水’润泽,更增其粘合沉降之能,犹如以‘土’之厚德,覆压、沉降、包裹那躁动之‘火’毒,使其不得升腾为害!此乃‘土’德制‘火’邪!
两相叠加,毒烟自消!妙哉!王爷,此乃天地造化之功,五行生克之显验啊!”
朱祁钰听得嘴角一抽,心里吐槽:‘卧槽!哥们儿你行啊!这也能硬套进去,这五行学说还真是万金油,绝了。’
王大锤却是听得两眼放光,满脸崇敬:“高!实在是高!还是周主事有大学问!小的只会瞎捣鼓,可不知道里头还有这么多天地至理!”
朱祁钰心道:‘有个屁的至理。’
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摆摆手道:“管他五行六行,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真有效果就行!王大锤,可带有样品,拿来烧烧看!”
“有!有!”王大锤赶紧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小包,从里面摸出几个黑乎乎、掺着灰白和棕黄杂质的不规则炭疙瘩。
几人来到公事房外空地上,王大锤熟练地找来些引火木柴,将那特制的炭疙瘩点燃。
起初还有些许黑烟冒出,待那疙瘩烧旺之后,果然如他所言,烟气变得极为淡薄,几乎看不见黑烟,只有些许热气蒸腾。
那火苗却异常旺盛,噼啪作响,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王大锤和李铁就站在旁边,好一阵子过去,两人只是微微出汗,并无半点以前烧石炭时那种头晕恶心、眼鼻刺痛的中毒迹象。
朱祁钰越看眼睛越亮,心中大喜过望!这王大锤,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就因为石炭有毒,烧起来要命,这玩意儿的价格可比木炭便宜太多了!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可是排在第一位!
许多人以为古代到处是茂密森林?那可就错了。
除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但凡靠近城镇村落的地方,山早就被砍得光秃秃了。
无他,百姓生火做饭、冬日取暖,哪一样离得开柴?
许多人天不亮就得跑出城外十几里砍柴,再背回来卖钱糊口。
这石炭一旦能安全使用,成本能省下一大截不说,那火力比木炭更猛更持久!用来锻造铁器,效率能翻着跟头往上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