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领命匆匆而去,朱祁钰刚想喘口气,侍卫又来报:“王爷,定国公还在府门外头……撒泼打滚呢!”
朱祁钰眉头一拧,一股子邪火直冲天灵盖。
这老匹夫,给脸不要脸?他下意识就想让人把这哭丧鬼叉得远远的。念头刚起,却又硬生生刹住。
等等……
斩首的活儿让石亨去了,“请客收下当狗”这一出,眼前这撒泼打滚的徐显忠,不正是一颗现成的棋子么?
“哼!”朱祁钰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去,再把那嚎丧的给本王带进来!”
徐显忠被侍卫半架半拖地弄了回来,脸上泪痕未干,眼珠子却滴溜溜转得飞快。
看来刚才在门口那会儿,这位定国公没少琢磨如何要回西山。
一见朱祁钰,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腔调比之前更凄厉了三分,还带上了几分神神叨叨:
“王爷啊!小臣方才出去,被冷风一吹,这才想起一件要命的大事!那西山……那西山底下压着龙脉啊!是咱们大明的国运气脉所在!万万挖不得啊!小臣认识一位得道高人,道行精深,最擅堪舆寻龙!王爷您把西山还给小臣,小臣立刻请那位仙长来作法护持龙脉,保我大明江山永固!王爷,这关乎社稷安危,您可要三思啊!”
“龙脉?”朱祁钰嘴角一抽,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他强压着荒谬感,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徐显忠,“定国公,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位极人臣,怎么还尽惦记这些神神鬼鬼、没影儿的事?是戏文听多了,还是觉得本王好糊弄?”
徐显忠张嘴还想再嚎,朱祁钰却没给他机会,直接截断话头:“行了!西山,本王是绝不可能让的!不过嘛……既然你对石炭这么上心,本王倒是知道一个地方,石炭多的是。”
“啊?!”徐显忠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婆娑瞬间变成贪婪的精光,身子都不自觉地往前倾,“王爷!在哪儿?快告诉小臣!”
“山西。”
“山……山西?”
“对,就是山西。”朱祁钰语气笃定,“那里遍地都是石炭,你扛把锄头,随便找个山头往下刨,十有八九就能刨出来!比你守着西山这‘龙脉’靠谱多了!”
徐显忠将信将疑:“当……当真?”
朱祁钰下巴微扬,嗤笑道:“本王金口玉言,骗你作甚?有那闲工夫,本王不如多看几份奏疏!”
这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徐显忠脸上的悲戚瞬间被狂喜取代,忙不迭地叩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指点。”
他一边拜谢,眼珠子一边骨碌碌乱转,忽然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王爷,您不会也去山西……跟小臣抢这买卖吧?”
朱祁钰简直要被气笑,没好气道:“本王没那份闲心!不过……”
他语气一转,提醒道:“山西那地方,水深得很。本王建议你,最好拉上几家勋贵一起干。单凭你定国公府,本王怕你……弹压不住啊。”
“弹压不住?”徐显忠一听这话,腰杆子瞬间挺直了,“王爷您也太小看小臣了,这大明朝还有我定国公府摆不平的事儿?”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随即又露出一副市侩的愁容,“不过王爷,这山西挖出来的石炭,千里迢迢运到北京城,那运费可不低啊。要不……您把蜂窝煤的价钱抬一抬?不然小臣这买卖,怕是无利可图啊!”
朱祁钰简直想翻白眼:“蠢!谁让你非盯着北京城了?大同、太原、洛阳……这些北地大城,哪个冬天不缺炭?守着矿源卖周边,不比千里迢迢往北京运强百倍?”
徐显忠醍醐灌顶,猛地一拍大腿:“对啊!王爷英明!王爷您真是点石成金,小臣这就去办。多谢王爷,您就是小臣的再生父母,在世赵公明!”
他马屁拍得震天响,生怕朱祁钰反悔似的,爬起来就想溜。
朱祁钰懒得听他聒噪,挥苍蝇似的摆摆手:“滚吧滚吧!记着,要是真在山西遇上搞不定的麻烦……再来找本王。”
徐显忠一听“再来找本王”,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朱祁钰还是要分他的金山,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王爷放心,小臣搞得定,绝对搞得定。”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兔子一样窜出了厅堂,眨眼就跑没影了。
这枚棋子,算是落下了。
次日,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王诚,被请到了郕王府。
王诚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恭谨无比的样子,规规矩矩行礼:“奴婢王诚,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召见,有何吩咐?”
朱祁钰没让他起身,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王诚身上:“王诚啊,本王待你……不算薄吧?”
王诚心里咯噔一下,背上瞬间就沁出一层冷汗,腰弯得更低了:“王爷天恩,奴婢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王爷何出此言?”
朱祁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也没什么。就是听韩忠提起,你家那个宝贝侄儿……最近在锦衣卫衙门里,心气儿挺高啊。说什么……想去草原闯荡闯荡,立个大功?啧啧,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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