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也先如此说,喜宁浑身一颤,眼中却闪过一丝狂喜,这是他摆脱秽奴,逃出地狱的唯一机会。
他卑微地爬到近前,不顾朱祁镇杀人的目光和杨善铁青的脸色,仔细地端详起印玺和文书。
片刻后,他猛地磕头,声音带着一种确凿无疑的肯定:“回…回大汗!是真的!这‘金狼日月印’,奴才当年在宫里,在宣庙爷的库房里见过几次!绝不会有错!大汗可检查一下,此印阳刻九叠篆书「永绥北疆日月同辉」,‘日’字中间那一笔,是不是有个小小的缺口?那是当年篆刻时不小心崩了一点点,宫里老人都知道的秘密!还有这‘皇太后之宝’的印泥,用的是宫里特制的朱砂混着金粉,阳光下有细碎金芒,这文书上的…一模一样啊!”
也先一把夺过印玺,翻过来对着火光仔细一看——那“日”字中间,果然有一个极其细微、若非刻意指出几乎无法察觉的小小崩缺!
轰!
也先只觉得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猛地将印玺和文书狠狠掼在地上,
“好!好一个永结盟好!好一个拨乱反正!”也先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震得整个王帐都在颤抖。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面无人色的朱祁镇和杨善,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这边假惺惺献上苏鲁锭,口口声声与本汗永结盟好!那边却翻出宣德老皇历,拿着这破印,偷偷摸摸敕封阿噶巴尔济那丧家之犬做‘顺义王’!要合兵讨伐本汗?!你们大明!你们这对君臣!是把本汗当成草原上最好愚弄的蠢货了吗?!”
也先的愤怒如同实质的飓风席卷了整个王帐。
先前被杨善话语动摇的首领们,此刻看向朱祁镇和杨善的眼神,只剩下冰冷的敌意和杀机。
伯颜帖木儿闭上了眼睛,微微摇头。卯那孩趴在地上,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
喜宁缩回角落,深深埋下头,身体因恐惧和兴奋而微微发抖。
朱祁镇浑身瘫软,嘴唇哆嗦着,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南归的美梦,在触手可及的瞬间,被这方冰冷的旧印和那个卑贱秽奴的几句话,彻底碾成了齑粉!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杨善脸色惨白如纸,大脑一片空白。
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巧妙的威胁、诱人的承诺,现在都彻底土崩瓦解。
他仿佛看到自己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算计,都化作了也先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火焰。
也先俯身,捡起地上那方印玺,沉重的玉印在他蒲扇般的大手中显得格外狰狞。
他一步一顿,沉重的皮靴踏在地毯上发出闷响,直逼杨善。
“大汗!别…别杀我!”杨善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涕泪横流,“我…我还有用!我能为大汗办很多事!我还…我还给您送来了苏鲁锭啊!”
一旁的卯那孩立刻尖声叫道:“住口!苏鲁锭乃是长生天眷顾我蒙古的圣物,何时成了你这明狗的功劳?!”
“说得对!”也先的怒吼打断了杨善的哀嚎,他高高举起了那方沉重的玉印,“苏鲁锭的回归,乃是长生天的恩赐!你这明狗,现在能为本汗办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你的血,来平息本汗的愤怒!”
“大汗!”伯颜帖木儿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着恳切,“您曾许他为安答!按我蒙古人的规矩,即便赐死,也该保全他灵魂的尊严,赐予不流血的死亡!”
蒙古人传统认为灵魂在血液中,不流血而死可保灵魂完整。
“安答?”也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也配?!”
话音未落,那方象征着盟约的“金狼日月印”,裹挟着也先全部的暴怒和力量,朝着杨善的头颅狠狠砸下!
“不——!”杨善的惨叫只发出半声。
噗嗤!
沉闷的骨裂声在死寂的王帐中炸响!
温热的鲜血混杂着白色的脑浆,如同被砸烂的西瓜般四溅开来,喷溅在也先的皮袍、地毯,甚至近处的朱祁镇脸上!
朱祁镇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瘫软下去,腥热的液体糊了他一脸,胃里翻江倒海。
只有袁彬,这个忠心的锦衣卫校尉,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用身体护住了他,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飞溅的污秽。
也先甩了甩沾满红白之物的印玺,看着地上那具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如同丢弃垃圾般将印玺扔开。
他血红的眼睛转向被袁彬死死护住的朱祁镇,杀机毕露:“你倒是个忠诚的,可惜跟错了主!”作势就要上前。
“大汗!不可!”伯颜帖木儿一个箭步,张开双臂,如同一堵墙般挡在了也先和朱祁镇之间,直面也先那择人而噬的怒火,“此人是明朝皇帝!大汗若真杀了他,便是与明国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明朝上下必会倾国之力报复!届时草原儿郎纵使不惧,也必血流成河啊!”
“报复?”也先狂怒地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伯颜脸上,“长生天下的雄鹰岂会惧怕那些圈养的羔羊?!此僚胆敢如此戏弄本汗,万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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