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谨慎道:“王爷,清宁宫那边……太皇太后她,按捺不住了。她想明日便对外宣布,承认是她派遣杨善出关,去迎回太上皇。”
杨善出关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目前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王诚的头垂得更低,接着补充道:“她还准备在景山上设一座祈福台,焚香祝祷,祈求列祖列宗庇佑太上皇早日脱离险境,平安回銮。”
“呵,”朱祁钰嗤笑一声,“祈福?闹这么大动静,锣鼓喧天的,她就不怕万一杨善那厮折在草原,这祈福台转眼变成招魂幡,平白惹天下人笑话?”
王诚犹豫片刻,凑近一步,低声道:“太皇太后收到一封草原来的密报,看后喜形于色,这才决意大张旗鼓。”
韩忠浓眉一拧,眼中寒光一闪:“密报?写的什么?”
“奴婢当时侍立在后,只敢用眼角余光瞥了几行,”王诚回忆着,“大意是……杨善已得也先信任,迎归太上皇之事,十有八九……已成定局。”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王爷,若太上皇真……真回来了,我们……”
朱祁钰抬手打断他:“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本王说过,一切仍在掌握之中。”
他目光转向窗外喧闹的街景,语气笃定,“老太太突然弄这么大阵仗,绝不只是为了烧香磕头。你且回去,好生伺候着,如果有什么事,还得劳烦你递个信。”
王诚心领神会,深深一躬,临走前却忍不住低语了一句:“殿下明鉴……奴婢私心想着,太上皇他……或许留在草原,于国于民,更为相宜……”
话毕,不敢多留,匆匆退下。
韩忠看着王诚消失的背影,转向朱祁钰,凝重道:“王爷,王诚这话……话糙理不糙。卯那孩那边万一失手,真让杨善把太上皇迎了回来,这摊子可就……”
“怎么,对本王的计划没信心?”朱祁钰挑眉看了韩忠一眼,那眼神让韩忠心头一凛,连忙垂首。朱祁钰转而问道:“石亨快回京了吧?”
“是,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好,”朱祁钰眼中精光一闪,“你持本王手令,带人快马出京,半路截住他。让他押着贾鉴自行回京复命,你暂领他那支千人甲骑,嗯……”
他略一沉吟,“领着他们,去大同附近边关转转,打击一下那边的走私。”
韩忠一愣,随即咧开嘴笑道:“末将明白了,保证不让人走私进来。”
朱祁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哪儿去了?是真让你去打击走私,查封违禁货物!别光想着砍人,该查的查,该封的封,动静可以大,但要把‘剿私’的名头坐实!懂吗?”
韩忠有些讪讪地挠头:“是是是,末将明白!剿私!保证把边关清理干净!”
待韩忠魁梧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朱祁钰才踱步回到窗边。
楼下举子的喧嚣犹在,但汪氏和朱见深已然回府。
他本是想让怀有身孕的王妃多走动散心,看看这京城的烟火气,奈何她终究更眷恋王府的安稳。
“走私……”朱祁钰摩挲着冰凉的窗棂,忽然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定国公徐显忠,不是嚷嚷着要见本王好些天了么?叫他过来吧,就说本王有空,愿意见他了。”
没过多久,徐显忠那标志性的急促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人未至,声先闻:“王爷!王爷!可算见着您了!”
他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草草行了个礼,抓起桌上的茶壶也顾不上体面,对着壶嘴就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茶。
“王爷!”他抹了把嘴边的茶渍,一脸愤懑,“您可得给臣做主啊!山西那帮土鳖,简直反了天了!连本国公都不放在眼里!”
原来,自得了朱祁钰的“指点”,徐显忠便火急火燎派人去山西勘察煤矿。
果然在大同西北不足五十里的雷公山东麓,发现一处叫黑石峪的宝地。
那山谷宽阔,裸露的煤层在阳光下乌黑发亮,因是露天矿脉,周遭几里寸草不生,妥妥的无主之地。
定国公府的人二话不说就插旗圈地,摩拳擦掌准备大赚一笔。
谁知晋商的人马转眼就到,态度强硬,声称此地早归他们所有,不仅勒令国公府的人滚蛋,还狮子大开口,索要那蜂窝煤的秘方。
几番冲突下来,徐显忠派去的人竟被灰溜溜地赶了回来。
朱祁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堂堂国公爷,连几个商贾都奈何不得?这倒新鲜。”
徐显忠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辩解:“臣……臣那是遵纪守法!不愿与民争利,坏了朝廷法度!”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朱祁钰却是明白——定国公府向来跋扈,若非在冲突中探知了晋商背后站着代王、晋王两座大山,就凭国公府的招牌,怎么可能有半点退让。
朱祁钰也不点破,慢悠悠道:“不愧是国公爷,这份守法之心,本王佩服。不过……本王之前似乎提醒过你,去山西这浑水,得多拉几家勋贵一起蹚。现在碰了钉子,知道其中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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