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景泰三年二月。
这一日的阜成门外,人头攒动,喧声鼎沸,远比往常热闹。
这偌大的医学院,竟只花了四五个月便拔地而起,焕然一新。
完全称得上是大明朝的基建奇迹。
“好家伙,这么多间屋,几个月就起好了?!”
“那可不,要不然王爷怎么给封伯爷了,就是这东西厉害。”
“依我看呐,还是因为朝廷给发工钱的原因。这年头给朝廷干活,居然还有钱拿,诶哟,那些匠户徭役一个个跟驴似得干。”
人群里嗡嗡议论,焦点全在那新落成的医学院上。
一个穿长衫的文士,更关注学医之事。
“听说里头是太医亲自教课哩……我倒有点心动,可咱是民籍,万一学了医,子孙后代都成了匠籍,那可咋整……”
民籍跟匠籍(医户也是匠籍的一种),在待遇上还是有所不同的。
民户主要纳粮当差,看似辛苦,却已是大明最自在的户籍,理论上百业皆可从事。
而匠籍就惨了,父为工匠,子必为工匠。
家庭必须传承该技艺,并承担相应的匠役。
匠役大概分两种,一种就是兵仗局王大锤这种,叫住坐匠。这种还好点,固定在一个地方干,官府会保障基本生存。
另一种是轮班匠,这就惨了,朝廷但凡有需要,你就得无偿服役一定时间(通常三个月)。
更关键的是没有报酬,路费还需自备!
虽说如今日子好些了,王大锤那边推行计件制,挣的钱可不少。
轮班匠因徭役制度改变,也能领些工钱。
可多年来的歧视早已刻入骨髓,叫人望而却步。
一个皂隶搭话道:“这你甭担心!王爷早颁了旨,医户现已划归民籍!”
“当真?!”
问话的是个老童生,他考了十几年,还是童生,这辈子估计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他这个年纪,已经是放弃科举,只想找一门能营生的活计。
其实他能识文断字,已经超越大明九成以上的人,要找个活计并不困难。
但是吧,他又脱不下长衫,想要个体面的事做。
“王爷的金口玉言,还能有假?”皂隶笑道,“非但如此,入学虽收一贯学费,但学成合格,这钱原样奉还!若评得优等,还额外赏十贯,这个...”
他掏出一张字条,看了一眼,朗声道:“这叫奖学金!”
听他说得条件这么好,好些人都心动了,连忙过来寻他报名。
皂隶一看这架势,更是火上添油:“这学院虽说只要识字便可报名,但名额限制,若是晚了,可没地儿哭去!”
一片闹哄哄的喜庆里,几个身着光鲜官袍、刚从宫里出来的太医,却站在不远处,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
原因无他,因为这医学院看着实在掉档次,修的四四方方,朴实无华,毫无美感可言。
除了房梁,就连大柱都是用砖砌的。
皇宫建筑也用砖,但人家那用的是水磨青砖。
每块砖都经过精细的打磨,表面光可鉴人,平整如镜。
砌筑时能磨砖对缝,砖与砖之间几乎没有缝隙,且平直均匀。
几乎不用灰浆,仅靠砖本身的精度和光滑度紧密贴合,形成浑然一体的墙面效果。
哪是这医学院能比?
这些太医常年出入宫禁,看惯了琼楼玉宇,早把自己当成了“宫里人”。
如今见了这寒酸的医学院,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顿觉辱没了身份。
就好比那高门大户里得脸的豪奴,平日看惯了主人的朱紫富贵,便自觉眼皮子顶上去了,反倒比真正的主子更瞧不起布衣百姓。
“皇宫大内,一步一景,廊槛曲折皆有气韵。这地方?哎,我可不想以后来此授课。”
“难道真要把祖传的方子,都便宜了钱英那老儿?”
他们所说的钱英,此刻正在郕王府内。
“王爷,小世子体内余毒已清得差不多了,脉象平稳有力,只需静养即可……”
钱英刚捻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容,话还没说完...
“呀!”一声奶气的欢呼。
只见榻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好奇地盯着钱英那飘动的白胡子。
小手闪电般一抓,精准无比地揪住一把,猛地就往下拽!
“哎哟喂!”钱英猝不及防,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又不敢用力挣脱,只能佝偻着腰,连连告饶。
“沛儿!快松手!”王妃汪氏又好气又好笑,赶紧上前,小心翼翼掰开儿子的小爪子。
钱英这才捂着下巴,逃也似的退开两步,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位小魔头。
朱祁钰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顺手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瓜,才转向钱英,问道:
“钱大夫,让你牵头编撰的《景泰医典》,进展如何?太医院那帮老学究,没给你使绊子吧?”
钱英整理着被扯歪的胡子,恭敬回道:“回王爷,目前尚算顺利。下官毕竟曾在太医院行走,知晓他们的软肋和顾忌,还算应付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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