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报业司的运转便步入正轨。
顺天府各类报纸的稿件,陆续送至衙门接受审核。
经定国公此前一番敲打,各家报商都收敛了不少。
送审的文稿大多中规中矩,审核通过率颇高。
有了《燕京杂闻》的前车之鉴,明目张胆议论朝政的内容锐减。
一时间,各报商仿佛无师自通,纷纷挤入了小黄文的赛道,并钻研出诸多擦边技巧。
有一篇稿子便堪称典范。
通篇介绍某种新鲜鲍鱼的独特吃法,说什么“无需烹煮,先尝裙边,后中间,细细品味瑶柱,其咸鲜汁水,极致美味”云云。
负责审阅的是个年轻官员,读着读着,身体便不自觉地微微扭动,似乎在调整坐姿。
他心下好奇:这鲍鱼当真有此等妙处?看来得空定要尝试一番。
毕竟华夏子民,对“食”之一道,向来抱有极大的热忱。
对于那些略微踩线的稿件,报业司目前多以打回修改处理,暂不施加惩罚。
总得给这些摸索边界的报商一些适应的时间。
与此同时,《徐氏文报》自身的撰稿工作也在同步进行。
翰林院的官员们,学识、阅历自是远胜民间报人。
但终究顾及官身体面,小黄文之流是断然不肯沾染的。
这日,定国公府的仆人却又寻上门来。
刘升见了,公式化地客气道:“还请稍候,审稿很快便好,绝不会耽误贵报发刊。”
他面上客气,心下却是不悦。
明明约定申时初统一取稿,如今才巳时,定国公府的人就来了。
他对报业运作略知一二,深知时效对此行当的关键。
同样的消息,早一刻刊印,便能多占几分市场。
定国公府此举,分明是想破坏规矩,抢先拿到审核通过的稿子,这让他颇为不齿。
不料,那仆人却道:“大人误会了。小人此来,是有民间人士向《徐氏文报》投稿,特将此文送来,请大人过目。”
刘升颇感意外。
《徐氏文报》重启的第一版,竟立刻有人投稿?
他接过文稿细看,眉头渐渐蹙起。
此稿是一个叫小龙的所写,文辞粗陋也就罢了,内容竟还涉及时政,直指官场黑暗。
他当即对那仆人道:“此文不妥,不能刊发。”
谁知那仆人毫不退让,直接亮出定国公府的令牌,语气强硬:“此稿乃国公爷亲自看中,《徐氏文报》必须刊印!”
恰在此时,商辂正在左近,闻声便走了过来,接过文稿浏览起来。
文章是为于谦辩驳,揭露卫所军官种种恶行,言辞虽激烈,所述却都是实情。
商辂本就对于谦无端受谤心怀不满,见有人愿仗义执言,心下已有几分认可,加之也需给定国公几分颜面。
沉吟片刻,商辂开口道:“此文可发。但下不为例。”
那仆人见目的达成,拱手道:“有劳商大人。申时小人再来取稿,回去刊印。”
次日清晨,停刊十余日的《徐氏文报》再度现身,出现在京城各大茶楼、酒肆与衙门门口。
“看报看报!新鲜的《徐氏文报》!定国公府新刊!”
“哟嗬?”一个老茶客接过小厮递来的报纸,满是疑惑,
“这徐氏文报,停了有十来天了吧?定国公家这是闹的哪一出?先前搞得红红火火,说停就停,这冷不丁又冒出来了,难不成是府上出了什么变故?”
不少老读者都怀着同样的好奇买了一份。
可翻开细看,许多想看涩涩内容的读者却皱起了眉头。
“啥啥啥,这都是写的啥。”一个穿着绸衫的商人快速浏览着版面,抱怨道:“先前那些个街谈巷议、奇闻趣事怎地全没了?无趣,甚是无趣!”
旁边一人笑着附和:“还街谈巷议?你是想看那些后宅秘闻才对吧!怎么,那报业司成立之后,连定国公家的报纸,都不能写那些下三路的事儿了?”
两人凑在一块,把报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个遍,越看越是失望。
“还是以前那些文章,看了更让人……热血沸腾啊。”其中一人咂咂嘴,意有所指。
许多人将报纸草草翻过,便扔到一旁。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气氛中,一个坐在角落的老儒生,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哐当作响!
“好!骂得好!!”
这一声大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老儒生满面通红,指着报纸上一篇题为《为于少保辩诬——丧尽天良者,合该天诛!》的文章,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
“诸位快看此文,快看,这才是真文章。于少保冤矣,冤矣啊!”
众人被他这模样勾起兴趣,纷纷重新拿起报纸,找到那篇文章读了起来。
起初的不以为然,很快就被震惊所取代。
文章用词直白激烈,甚至有些粗野,全然没有士大夫的含蓄。
其中描述的某些卫所军官如何盘剥军户、欺男霸女、形同土皇帝的行径,却是有鼻子有眼,字字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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