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方才那嘈杂的喊杀声,或许是那冲天的火光太过耀眼。
附近工地上,刚睡下不久的民夫们,纷纷醒了过来。
几个胆大的,举着火把就朝这边凑近。
高明一见,立马扯着嗓子大喊:“乡亲们,是官粮着火了!快帮忙救火啊!”
一听是官粮出事,众人二话不说,纷纷掉头跑回工地,呼朋引伴。
不一会儿,就见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手里抄着铁锹、锄头、水桶,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人越来越多,力量顿时大增。
泼水的泼水,扬沙的扬沙,拖车的拖车……
在军民齐心协力之下,把那肆虐的火魔一点点压了下去。
晨光熹微,营地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桐油的气息。
大部分粮车化为了焦黑的木炭,混合着烧焦的米粮,冒着缕缕青烟。
边缘一些粮车、还有抢得及时的,约莫一半粮食算是保住了。
高明瘫坐在泥地上,官帽歪斜,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看着眼前的惨状,表情木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哎,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一股浓烈的肉香,灌入他的鼻腔。
高明扭头一看,是钱百户,他将昨夜不幸被烧死的牛马切割出来。
作为犒劳,分给了救火的众人。
或许是这肉香太过强烈,受此刺激,高明回过神来,顿感腹中饥饿难耐。
只得长叹一声,接过肉块,大口啃了起来。
肉外表焦黑,里头却还有些生,他也顾不上了。
虽说烧的不是自家粮食,可这些百姓都是庄稼人。
眼见这么多粮食被毁,一个个也是义愤填膺:
“这都是上好的麦子啊!这些天杀的贼人!”
“干这种缺德事,就不怕断子绝孙吗!”
吃过东西,又谢过一番救火的百姓,队伍清点收拾一番,便再度启程往凤翔赶。
粮食被烧掉一半,牛马是活物,死的少些。
这一来一回,队伍行进速度反而快了不少。
还不到黄昏,众人便来到了凤翔府城。
城门口,凤翔知府林良文正亲自在此迎接。
他这些日子没少跟粮食打交道,远远一看车队的规模,心里就咯噔一下。
“知府大人,高明有负抚台所托——四千石粮,如今只剩两千一百二十一石……”
高明当场跪下,低头报出结余。
同行的赵、钱两位百户也齐齐跪下请罪。
“什么!?”林良文失声惊呼。
不止是他,周围兵士、准备接手转运的民夫,乃至进出城门的百姓,闻言无不震惊。
林良文连忙追问:“你们可知……究竟是谁干的?是谁竟做出……这等事来?”
高明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下官也不确定。但昨夜交手时,我们注意到,那些人似乎都是光头。”
他咬牙切齿地补充:“说不定,烧粮的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哪家寺庙的武僧!”
“武僧……”林良文听得心头一震,暗骂不已:这群蠢货,就不知道包个头巾吗?居然留下这么大破绽!
“会不会是看错了?他们是夜间袭击,昨夜还是上弦月,并不明光……”
高明看了林良文一眼,十分肯定道:“昨夜月色灰暗,一开始确实看不真切。可等粮车火起,火光映照下,那一个个光头,清清楚楚!”
林良文听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含糊其辞:“这、这……”
“下官运粮不力,牢狱之灾是逃不掉了。”高明语气沉重,“还请知府大人务必揪出真凶,将他们绳之以法!”
听他这么说,林良文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都打了颤:“嗯、一定……他们胆敢烧毁官粮,一定……”
高明哪知道林良文早就清楚内情,只当他是气得发抖,心中更是愧疚难安。
西安,秦王府。
“王爷,大事不好了!”
长史丁映阳一路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往王府深处冲。
秦王朱公锡昨夜喝得烂醉,这会儿正在茅厕里“排兵布阵”。
被他这一嗓子惊得浑身一紧,硬生生把“半路大军”给憋了回去。
他匆匆让美人纸擦了擦,提上裤子就往外赶。
“叫魂呐你?”朱公锡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丁映阳一脸哭丧:“王爷,完了完了!孙曰良把张恕给抓了,他肯定是察觉什么了!”
“谁抓谁?”
“是布政使孙曰良抓了都指挥使张恕!肯定是朝廷查到咱们以前那些事儿,开始动手清算了!”
朱公锡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觉得不对劲:“不对啊,孙曰良不也收过咱们的钱吗?他敢动张恕,不怕把自己也搭进去?”
丁映阳一愣,好像……是这么个理。
不管是孙曰良,还是张恕,都跟他们秦王府有不少的瓜葛。
当然,论及纠缠程度而言,孙曰良自然是比不过张恕的。
前者只能算有点经济上的往来,就算让朝廷知道了,想来也不算个什么事,撑死了发个圣旨申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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