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慧明这条“存款借粮”的提议,陈镒与于谦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厚的兴趣。
陈镒当即一拍大腿,高声吩咐:“快!给大师看座,上好的热茶伺候!”
接下来的谈判,几乎成了慧明大师一人的“表演场”。
这胖和尚显然是此中老手,对官府的流程、官员的顾虑、乃至讨价还价的边界,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言语温和,态度谦卑,可提出的每一条细则都逻辑严密,堵死了所有可能的漏洞,让人无从辩驳。
或者说,根本不想辩驳。
主要原因,还是那“大乘银行”开出的条件,实在好得让人没法拒绝。
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佛祖显灵,特意派了这慧明下凡,救助世人。
待到几人饥肠辘辘,窗外的日头都已偏西。
这场谈判才尘埃落定,所有细节敲定如下:
朝廷方面,需拿出十五万银元,存入这新成立的“大乘银行”。
而银行那头,则由它出面作保,从关中各寺庙借出五万石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最妙的是,日后朝廷还账,不用折算高价,只需用等量的粮食。
“借五万石,还五万石”,原样奉还各寺即可!
陈镒对这点,简直是十二万分的满意。
要知道,现在这关中的粮食,那可是比大姑娘还紧俏!
虽说官府、民间都在拼命往这儿运粮,也下了狠手打击那些囤积居奇的奸商。
可因旱情影响,关中地面的粮价,眼瞅着就翻了两三倍。
在这当口,大乘银行和慧明大师,竟能按住贪念,不发这唾手可得的灾难财,坚持“平借平还”。
这在他陈镒看来,简直是他娘的天字第一号大善举!
是要载入地方志,让百姓立长生牌位的大功德!
而且,大乘银行也学着大明银行的章程,大额存款一样有利息。
只不过呢,在在还清粮食之前,这笔存款的利息,朝廷是分文都拿不到。
这算是唯一的缺点,但跟眼前能立刻到手五万石救命粮比起来,那还算个缺点吗?
简直不值一提!
“善!大善!”陈镒抚掌笑道,看慧明的眼神,就像看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
慧明和尚见状,那胖脸上笑容更盛。
他不慌不忙地从他那宽大的僧袖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式两份的契书。
笑眯眯地将契书递上:“两位施主,既无异议,便请过目用印吧。”
陈镒接过来仔细一看,心中更是惊叹。
这契书条款清晰,用词严谨,竟与方才几人商讨敲定的所有细节分毫不差!
看来,今日的一切,都在此人谋算之中。
于谦也细细审阅一遍,忽而抬眼问道:“这借粮的寺庙里,怎么没有香积寺?”
“此寺亦是关中名刹,香火鼎盛,田产颇丰,如此善举,他们竟不愿参与?”
不等陈镒开口,一旁的慧明和尚便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阿弥陀佛。”
“于施主明鉴,老衲岂能漏过香积寺?自然是亲自上门,苦口婆心劝说过的。”
他叹了口气,那模样,活像个被兄弟伤了心的老实人:“奈何……唉,”
“香积寺的师兄们,自有其考量,不愿掺和此事。我佛慈悲,讲究缘分,既然他们不愿,老衲自然也不好强求。”
于谦听他解释得合情合理,心中虽仍有一丝疑虑,可白纸黑字的契书,确实挑不出更多毛病,
让陈镒又过了一遍,这才签字用印。
“阿弥陀佛,既然契书生效,老衲这就去催请诸寺开仓放粮,也请陈施主速速安排各县接应。”
慧明双手合十,满面含笑。
那圆润的脸庞,在黄昏的金光之下,竟真有几分弥勒佛的慈悲相。
陈镒忙挽留:“大师商谈半日,想也饿了,不如用些斋饭再走?”
慧明笑着拒绝道:“陈施主好意,老衲心领。只不过此事慢不得,老衲须即刻动身。”
说罢,再行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见他离去,陈镒心头大石落地,浑身一阵轻松。
回头却见于谦又拿起契书细看,不由笑道:“怎么,还在琢磨香积寺那档子事?”
见陈镒这般说,于谦便问:“怎地,你知其中内情?”
“于兄,你有所不知!这法门寺和香积寺,那可是……嘿嘿!”
陈镒笑道:“这两家,不说势同水火,那也绝对是相看两厌,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为何?”于谦被他这模样勾起了好奇。
“还能为何?抢生意呗!”
陈镒说得眉飞色舞,“两家都是大庙,信众就那么多,香火钱、供奉田,谁不想多占点儿?”
“早年为了争一块据说能‘显灵’的风水宝地,两寺的武僧差点没当街打起来!”
“官司一直打到布政使衙门,最后还是前任孙布政使和了稀泥,才算勉强平息。”
他朝门外努努嘴:“所以你想想,法门寺牵头的大善事,香积寺若眼巴巴凑上来,岂不成了给对头捧场助威?他们哪拉得下这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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