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架着高明,钱百户拖着伤腿,一行六人跟被狗撵似的窜下山道。
直到钻进一处废弃的窑洞,王二才喘着粗气把人放下:“就这儿了,俺们前几日踩的点!”
窑洞里黑黢黢的,只有洞口透进些光。
钱百户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撕开裤腿。
小腿上被荆棘划得血肉模糊,还扎进去好些刺。
“娘的,幸亏这东西没毒!”他啐了一口,仔细挑开皮肉,将埋入里面的小刺给捡出来,“高主事,你背上那棍子得赶紧上药!”
高明趴在干草堆上,背上青紫一片,疼得直抽冷气,根本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王二嘿嘿一笑,连忙从旁边的箱子里面,摸出两个瓷瓶来。
先递一瓶给钱百户:“金疮药,百户大人你用。”
接着,他再剥开高明带血的衣裳,帮他涂药。
钱百户定了定神,将药粉撒在血糊糊的伤口上,一股钻心的疼猛地窜遍全身。
他死死的咬着牙,直到满头大汗,这才等到那股痛感缓解一些。
而高明就没这个准备,本来都快半死的他,经这药一激。
顿时如过年挨宰的猪一般,那惨痛的嚎叫声,几乎要把这窑洞震垮。
浑身剧烈抽搐,王二又带着三个兵士,这才将他按住。
慌乱中,还踹了王二一脚。
“哎哟,这官爷力道这么大么?比猪都难按。”
钱百户嘴唇发白,却咧嘴笑道:“嘿,还是军中金疮药够劲儿。”
他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对了王二,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该不会是告假出营吧?”
王二几人的老家也不在这附近,就算告假,也不该出现在此地。
而且,这几人都是常服,却还能携带军中金疮药,这让钱百户有些奇怪。
“是于大人派俺们来的,”王二压低声音,“让查香积寺,看它跟之前劫粮、烧粮的案子有没有牵扯。”
原来慧明联络关中诸寺放粮赈灾,大小寺庙几乎都参与了,偏这香积寺榜上无名。
于谦觉得可疑,这才暗中派人过来盯梢。
香积寺周围还不止他们一伙人,只是钱百户逃下山时,碰巧遇上了王二。
钱百户一听,咧嘴拍了拍高明:“嘿嘿,我就说嘛!陈巡抚和于大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大乘银行,就放过那帮秃驴!”
高明现在也是缓过来不少,本来还死气奄奄的,经方才的剧痛,神智已经恢复。
“太好了,这下不用再费事跑回西安府报信了。”
王二一愣,随即也是反应过来,大喜问道:“百户大人,难道你们找到罪证了?”
“当然!”钱百户一个激动,扯到腿上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随后,与高明一起,一个讲一个捧,如相声般,将神禾塬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二几人听了立时大喜:“太好了,这可是铁证。”
高明撑起身子,疼得脸都皱了,却掩不住兴奋:“得快去禀报于大人!香积寺劫粮、烧粮,哪条都够抄家了!”
钱百户一愣:“啊?高主事你都这样了,挪一步都费劲,让王二跑一趟不就行了?”
“哎呦我的钱百户,你这就不懂了!”高明一把拽住他袖子,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
“不是我不相信王二兄弟。而是,你看看,咱俩现在这样子……”
说完更是挤眉弄眼的,钱百户也是马上明白了高明的意思。
让王二去报,当然是最快捷的办法,但那终究只是“转呈”。
高明、钱百户作为发现者,功劳自然有份,可也就那样了。
若两人亲自去,又是不同,现在两人都挂着彩、瘸着腿。
到了于谦于大人面前,这苦劳、这惨状、这险死还生的劲儿,他忍心随便给点什么打发了么?
钱百户乐了:“高主事,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不过说得在理,咱这伤不能白挨,确实得让于大人亲眼瞧瞧!”
王二几人也是明白过来,开心道:“太好了,百户大人。说不准这回,于大人当场就给你官复原职!”
高明咬牙站起身,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却还是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别别别!”王二忙按住他,“您二位这样,走到半路就得趴下,俺去弄辆车先!”
说罢,一个兄弟跑出窑洞,留下其他人先在这里等一等。
不多时,远处传来驴叫声。
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老汉牵着辆灰驴车,晃晃悠悠过来了。
王二笑嘻嘻迎上去:“刘老汉,借车用用!”
那老汉瞥了眼窑洞里的几人,也不多问,把鞭子一递:“早些还,俺还指着它拉粪呢。”
钱百户看得一愣一愣的:“这……”
高明心中更是抗拒,但现在这个情况,也容不得他挑剔什么。
几人七手八脚把高明扶上车,钱百户也坐了上去。
王二和四个弟兄左右护卫,驴车吱呀呀朝着官道走去。
驴车走了好几个时辰,一路上的颠簸,差点没给高明魂都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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