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小会议室。
城南新区项目，第一次协调会。
气氛很怪。
长条会议桌，两拨人，楚河汉界。
一边，市长高天明的秘书领头，几个年轻人西装笔挺，腰杆绷直，脸上全是没挨过社会毒打的锐气。
空降派的班底。
另一边，几个四五十岁的老油子，一个个瘫在椅子上，歪着，斜着，没个正形。
他们端着保温杯，一口一口的吹着茶叶沫子，看谁都像看空气。
这帮人，就是本土派安插的钉子。
而秦川，市委办公厅的代表。
名义上的协调方。
实际上，谁都清楚，他是高市长点名要的人。
项目办的核心。
他今天的位置，就在周秘书的下首。
一个扎眼又招人恨的位置。
“各位领导，按高市长的指示，城南新区项目刻不容缓，我们办公厅连夜弄了份前期勘察计划，大家看看。”
秦川站起身，声音不大，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示意陈力把文件发下去，自己则站着，扫过一圈人脸。
本土派那几个人，文件拿到手，看都不看，继续跟自己的茶杯较劲。
一个地中海发型，戴金丝眼镜的胖子，肚子把衬衫顶成一个圆球，他放下了茶杯。
这人秦川有印象。
苏晚晴重点提过他。
市规划局副局长，赵丰。
也是李伟那个蠢货的远房表哥。
赵丰清了清嗓子，拿起文件假模假样的翻了两页，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咳，小秦同志是吧？市委办的笔杆子，果然是雷厉风行。”
这话听着像夸人，调子却阴阳怪气，全是长辈训孙子的轻慢。
“计划做的不错，很细，但是。。。太理想了。”
赵丰整个身子向后一仰，两只手交叉着搁在啤酒肚上。
“城南新区那块地，情况复杂，有历史建筑要保护，地下管网要勘探，还有居民动迁的意愿要摸底。。。这些都不是拍脑门就能定的事。”
他停了一下，端起茶杯，摆出“我教教你”的架势。
“我们规划局，做事要讲流程，讲规矩。你这份计划，我们内部起码得组织专家论证半个月，再下到各个科室走流程，一来二去，勘察许可证嘛。。。一个月那下来，就算快的了。”
一个月？
周秘书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高市长那边催的火烧屁股，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秦川脸上倒是没啥表情，就那么看着赵丰演。
姓名，赵丰。
规划局副局长。
这孙子的第一欲望，是想用职权拖延项目，至少三周。
好给一个叫“宏发建设”的公司争取时间，去拿下一块关键地皮。
他的软肋，就是这家宏发建设，他跟小舅子的公司有巨额利益输送。
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川的嘴角咧开，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
狐狸尾巴，露的真快。
“赵局长，高市长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明确要求特事特办，简化流程。”
周秘书绷不住了，语气很硬。
“哎，高市长的指示我们当然要坚决执行。”
赵丰皮笑肉不笑。
“但执行，也得在规矩的框框里嘛。我们这是对项目负责，对市委市政府负责。万一勘察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来背？是你，还是这位秦川同志？”
一句话，把周秘书顶的满脸通红。
会议室里，本土派那几个人发出了压不住的哄笑声。
第一次交锋。
秦川这边，完败。
会议不欢而散。
秦川收拾着文件，脸上无喜无悲。
周秘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压着声音说。
“别往心里去，这帮老油条就这德行。我回去跟高市长汇报，再想办法。”
“没事，急也没用。”
秦川笑了笑，很平静。
他走出会议室，刚拐进走廊，身后就飘来了赵丰不紧不慢的声音。
“秦川同志，留步。”
秦川转身。
赵丰腆着肚子，满面春风的走过来。
“小秦啊，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
赵丰凑过来，热络的拍着秦川的肩膀，嘴里喷出的烟味能把人熏个跟头。
“但有时候，也要多听听我们老同志的意见，要尊重客观规律嘛。”
他声音压的更低，笑里藏刀。
“市委办的笔杆子，写写文章，服务好领导就行了。这城市规划，不是耍嘴皮子就能搞定的。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威胁。
轻蔑。
全是赤裸裸的。
秦川依旧在笑，只是那笑意很冷。
“赵局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孺子可教。”
赵丰满意的点点头，像打发个不懂事的小孩，转身哼着小曲走了。
看着他肥硕的背影，秦川的拳头慢慢捏紧。
老东西。
给你脸了。
等着吧。
看到底是谁，教谁做人。
回到综合处，秦川把自己关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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