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五十。
天色灰蒙蒙的,跟死人脸一个色。
京城的秋天,冷意能钻进骨头缝里。
秦川裹紧了临时买的风衣,哈出一口白气,都感觉能在空气里结成冰碴子。
他站在后海的银锭桥上。
桥下是死寂的湖面。
没有游客,没有酒吧的吵闹。
只有早起的老头老太,穿着厚棉衣打太极,一招一式都拖得很长。
几声鸽哨划破寂静。
这片皇城根下的水域,透着股萧索和威严。
秦川的心比这湖水还沉。
昨晚,他睁眼到天亮。
那个苍老的身影,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夜。
他手伸进口袋,摸着那张发烫的照片,心里翻江倒海。
六点整。
一个穿黑色对襟唐装的老人,从胡同口踱了出来。
脚上一双老布鞋。
手里提着个鸟笼子,笼里的画眉上蹿下跳。
老人没看秦川,走到桥边的石桌前,放下鸟笼。
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哗啦一声,倒出一堆棋子。
黑白分明。
他一个人,开始摆棋。
秦川走过去,在对面站着。
老人头也不抬,下巴朝对面的石凳点了点。
意思很明白。
坐。
秦川坐了。
老人捻起一枚黑子,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落在棋盘天元。
这一手,霸道。
不讲道理。
是上位者俯瞰全局的姿态,根本不屑从边角去算计得失。
秦川的心口猛的一缩。
他伸出手,拈起一枚白子。
棋局开始了。
无声的。
没有客套话,没有寒暄。
只有棋子砸在石盘上,清脆冰冷的撞击声。
老人落子不快。
但每一步都带着山倒过来的压力。
他的棋风大开大合,侵略性十足,是一支铁骑,直冲秦川的中腹大营。
秦川不敢分神,精神绷到了极点。
他屏住呼吸,额头上的汗珠子都下来了,后背已经湿了。
这不是下棋。
这是一场生死局。
他能感到对面那双浑浊的老眼,像两把锥子,要把他从里到外钉个通透。
他的每一步棋,每一次停顿,脸上每个抽动,都被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半小时过去。
秦川落了下风。
他的白子被黑子冲得七零八落,几条大龙的头尾都连不上了。
他觉得自己被一脚踹进了深海。
四周全是冰冷刺骨的海水,看不见岸,也抓不到东西。
“在江州,借着高天明,你把本土派搅得天翻地覆。”
老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刮得人耳膜疼。
他捻着一枚黑子,在指间转动,眼睛却还盯着棋盘。
“一招囚龙局,把魏泽那种地头蛇安排得明明白白,顺手还敲了苏振邦一记闷棍。以小博大,借力打力,玩得可以。”
秦川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这些事。
他都知道。
“可惜。。。”
老人话锋一转,手里的黑子“啪”的一声,砸在棋盘上。
“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术,不是道。”
那一子落下,直接钉死了秦川一条大龙的命门。
满盘白棋。
瞬间没了生机。
秦川看着棋盘,手脚冰凉。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老人终于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平静的吓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你脑子里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轰!
秦川浑身一炸,血全冲上了头顶,嗡嗡的。
他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人。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吃饭的家伙。
就这么被对方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神仙赏的?外星人的玩意儿?还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老人嘴角扯了扯,那笑意里带着点可怜。
“都不是。”
他收回目光,看着远处的湖面,声音透着一股子老旧的味道。
“那是一种资格。”
“是我们,用来筛选棋手的一种工具。”
“资格?”秦川的声音干的要冒火。
“对,资格。”
老人点了下头,像个教书先生在教一个笨学生。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更不缺野心家。我们想看看,一个普通人,突然有了看穿别人欲望的本事,他会变成什么。”
“是变成欲望的奴隶,掉进钱眼,女人堆,还有伸手就能捞着的权力里,然后把自己玩死?还是能守住自己,把这本事,当成撬动棋盘的杆子?”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秦川脸上,尖锐起来。
“你以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告诉你,孩子,在你之前,很多人都拿到过。江州,东海省,全国,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幸运儿。”
“但他们绝大多数,连新手村都没走出去,就因为乱用本事,玩火把自己烧了,或者被欲望吞了,变成一滩烂泥。最后,他们的资格会被收走,抹掉一切痕迹,跟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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