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第三周,周一。
东海省的天是灰的。
死气沉沉。
透不进光。
秋风卷着梧桐落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旋。
冷。
冷到骨头里。
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一栋六十年代的苏式小红楼,藏在城市最不起眼的旮旯。
墙皮大块的掉,露出里面的红砖,斑斑点点。
秦川就站在这栋楼前。
他身上一件深灰夹克,洗的发白,脚上一双运动鞋。
这身行头,跟他现在的处境,绝配。
门口保安亭里,一个穿旧保安服的大爷捧着大茶缸,听半导体里的单田芳,听的摇头晃脑。
他看见秦川,只抬了下眼皮,又垂了下去。
懒得问。
秦川的脚步骤然停下。
半个月前,省委一号大院。
那些穿着笔挺军装的武警哨兵,老远的看见他的车,就会立正敬礼。
前呼后拥。
这才几天?
人走茶凉。
他扯了下嘴角,走进小楼。
楼道里一股子旧书和灰尘混在一起的霉味,呛的人鼻子发酸。
光线很暗。
两边的办公室门都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死了一样。
他按着调令上的地址,找到三楼的主席办公室。
敲了敲门。
“进。”
一个苍老又烦躁的声音。
秦川推门进去。
办公室很大,摆设却都是老古董。
一套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堆满了书和报纸。
一个老头。
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身体埋在一堆烂纸里写写画画。
东海省文联主席,王福明。
一个快退休的老家伙,在东海文坛名头不小,在官场却没人拿他当盘菜。
“你是?”
王福明从老花镜上方瞥了他一眼。
“王主席,您好。我是秦川,来报到的。”
秦川的声音很平。
“哦,秦川啊。”
王福明拖着长音,慢悠悠的放下毛笔,整个身子向后瘫在宽大的椅子里。
这下,他才算正眼看秦川。
那眼神,客气是客气,疏离也是真的。
更深处的东西,是看一个麻烦货的嫌弃和躲闪。
“你那事,组织部已经打过招呼了。”
王福明端起茶杯,吹开茶叶沫子。
“年轻人嘛,犯点错误不要紧,重要的是要吸取教训。我们文联这地方,正好让你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好好反思。”
场面话说得漂亮。
既给他定了罪,又把界限划的清清楚楚。
秦川点了下头。
“谢谢主席教诲,我一定会的。”
王福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随手从书堆里抽出几本旧报纸合订本扔过来。
“这是我们文联近几年的工作简报,你先拿去看看。你的办公室在二楼最东头,小赵,带秦副主席过去。”
他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
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推门进来。
王福明的秘书。
他盯着秦川,满眼的都是好奇,那劲头,就差没扑上来了。
“秦副主席,这边请。”
秦川跟着小赵下到二楼。
走廊更暗,霉味更重了。
最东头,一扇掉漆的木门。
门上有个小牌子。
副主席办公室二。
小赵推开门,一股更大的尘土味呛的秦川往后退了一步。
房间小的可怜。
一张破桌子。
一把吱呀乱响的藤椅。
一个锈迹斑斑的文件柜。
没了。
窗户正对着楼后的垃圾桶,风一吹,那股子酸馊味就飘了进来。
“秦副主席,这就是您的办公室了。有什么需要,您再找我。”
小赵说完,脚底抹油一样溜了,生怕多待一秒就沾上晦气。
秦川站在门口,打量着狗窝。
这他妈是办公室?
杂物间都比这强。
他没说什么,走进去,关上了门。
他没打扫。
他在心里默念。
“系统。”
【欲望洞察系统启动】
蓝色的光幕在眼前展开,扫描范围瞬间笼罩了整栋小楼。
下一秒,数据流刷满了屏幕。
【姓名】:王福明
【职位】:省文联主席
【当前第一欲望】:安稳退休,别出乱子。
【隐藏欲望】:希望自己那首没人记得的诗,能被后人重新发现。
【姓名】:赵文杰(小赵)
【职位】:主席秘书
【当前第一欲望】:讨好办公室新来的女实习生。
【姓名】:钱爱国
【职位】:理论研究室主任
【当前第一欲望】:今天下午的牌局能赢钱。
【姓名】:孙丽华
【职位】:办公室副主任
【当前第一欲望】:盼着老公早点出差,好再楼下跟舞蹈老师约会。
。。。
秦川看着这些数据。
看着这一个个充满了摸鱼、划水、评职称、搞暧昧的欲望。
他笑了。
没出声。
但笑的特别开心。
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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