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第六周。
周五。
深夜。
东海市的夜。
两个世界。
城西,“镜月湖”私人会所。
灯火把天都烧亮了。
挂着特殊牌照的豪车,一辆接一辆,安静的滑入。
停在种满珍稀枫树的院子里。
能进这扇门的,非富即贵。
东海省食物链的顶端,都在这了。
几十公里外。
老城区。
文联那栋破败的小红楼,死寂。
浓重的黑暗把它整个吞了进去。
地下一层。
密不透风的档案室。
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挂着。
光,很弱。
秦川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背靠着生锈的铁架。
一个微型耳机塞在耳朵里。
他面前,一片漆黑。
黑暗里。
传来了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纸醉金迷。
冰块撞着水晶杯。
男人的笑声。
女人的奉承。。。
一场胜者的狂宴。
。。。
半小时前。
盘龙壹号顶层。
能俯瞰全城的超大客厅。
王雅慵懒的陷在价值百万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身上那件黑色真丝睡袍,肩带松垮的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睡袍的下摆很高,一双修长的腿随意交叠,脚趾上猩红的蔻丹,是黑夜里致命的花。
她端着一杯82年的拉菲,鲜红的酒液在杯里晃。
她那张脸,没化妆,却媚得厉害。
“雅姐,‘鱼’全部入网了。”
耳机里是下属阿鬼的声音,很冷静。
“镜月湖天字一号包厢,我们提前装的三个微型拾音器,信号正常。”
镜月湖会所,早就是王雅的地盘。
每一寸墙壁,都可能是她的眼睛和耳朵。
王雅抿了一口红酒,舌尖勾过唇边的酒渍,眼神酷寒。
“把信号实时转接给‘国王’。”
“是。”
她放下酒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那片繁华的灯海,自言自语。
“我的王,今晚,我们一起欣赏。。。这群小丑的最后狂欢。”
。。。
档案室里。
秦川的身体一动不动,僵硬得没有一丝活气。
耳机里传来的每一句笑声,都是淬了毒的钢针,扎进他耳朵。
“苏书记,我再敬您一杯!这次要不是您运筹帷幄,力挽狂澜,我们东海的天,真要被姓秦那小子捅个窟窿!”
一个油腻,谄媚的声音。
这声音,他认得。
某个之前在省委大院里,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秦主任”的处长。
“哈哈哈,老李啊,你这话言重了。”
苏振邦的笑声里全是得意,隔着电流也藏不住那股子猖狂。
“我苏振邦为党为公,眼里容不得沙子!某些人,年纪轻轻,不走正道,总想投机取巧,搞什么一步登天的闹剧,出事,早晚的!”
“苏书记说的是!还是您高瞻远瞩!”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秦川也熟。
国资委主任,范毅。
范毅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含糊,但那股子兴奋劲儿,藏不住。
“那个秦川,就是个小趴菜!愣头青一个!真以为有陈岩那老家伙撑腰,就能在东海横着走?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现在好了,听说被发配到文联养老去了,哈哈哈,大快人心!”
“没错!他那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来来来,我们大家,共同敬苏书记和范主任一杯!祝贺东海的天,从此拨云见日,清朗一片!”
“干杯!”
“干!”
刺耳的碰杯声,混着更放肆的笑,灌进秦川的耳朵。
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为这些羞辱发怒的阶段,他早就过去了。
现在。
他是个猎人。
一个在坟墓里磨牙的幽灵。
他在等。
等猎物最放松,最狂妄的时候,自己露出致命的破绽。
酒过三巡。
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话题也开始没谱。
“范主任,东钢集团那块肥肉,现在可全在您手里攥着了。下一步,您打算怎么切啊?可得给兄弟们留口汤喝啊!”
“好说,好说!大家都有份,都有份!”
范毅喝高了,舌头有点大。
“等。。。等把那个姓秦的留下的烂摊子都清理干净,集团重组。。。我保证,在座的各位,每个人都。。。都能拿到自己满意的‘蛋糕’!哈哈哈!”
苏振邦眉头一紧,轻咳了一声。
“老范,喝多了。”
“没。。。没多!”
范毅一挥手,打了个酒嗝。
“苏书记,我。。。我高兴!您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我这心,天天都悬着,就怕出什么岔子。”
“现在秦川这个最大的隐患被清除了,我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苏振邦端起茶杯,淡淡的开口。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被扔在文联那个垃圾堆里,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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