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第七周,周二一早。
东海省文联,地下二层,民国特藏库。
秦川推开了那扇死沉的铁门。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空气是一坛忘了开封的百年腐酒。
辛辣。
呛人。
还混着烂纸头沤出来的酸臭味。
他直奔老孟说的那个死角。
一个堆满杂物和蛛网的角落。
灰尘厚的一脚能踩出印子。
这就是个垃圾堆。
破桌子烂椅子,坏掉的地球仪,一捆捆乱七八糟的牛皮纸卷宗。
麻绳捆着,扔在地上,以经受潮发霉。
标签全糊了,只能看清商会,账目这种字。
在别人眼里,这是一堆废纸。
回收站都不要的那种。
但在秦川眼里。
这里是龙潭虎穴。
是能要人命的宝山!
他没多想。
戴上后勤处领的厚帆布手套,直接上手。
干。
积年的垃圾被他一件件搬开。
蛛网糊了满脸,又痒又麻。
他不管。
很快,底下那些保存的好点的卷宗露了出来。
民国十五年,东海华商总会,赈灾捐款明细。
民国十六年,东海商会联合会,秋季账目。
。。。
秦川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解开一捆。
腐朽的臭气更冲了。
他一页一页的翻。
枯燥。
重复。
绝望。
账本记得一塌糊涂,字迹潦草,很多地方受潮,墨迹晕成一团一团的墨疙瘩。
大海捞针。
但他不急。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静过。
他现在是狙击手。
最有耐心的那种。
趴在最脏的泥潭里,用最笨的姿势。
瞄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露头的目标。
可能几天。
也可能几周。
一天。
两天。
在这里,时间是停滞的。
特藏库里不分白天黑夜,只有那盏三十瓦的昏黄灯泡,永远亮着。
秦川饿了就啃干面包,渴了就灌冰矿泉水。
累到不行,他就靠着冰冷的铁架子,闭眼,摸出那部加密手机。
他不联系任何人。
只是点开相册里唯一那张照片。
屏幕的冷光,映出他满是灰尘的侧脸。
照片上,王雅斜躺在雾气缭绕的浴缸里。
她慵懒的仰着,湿发贴着肩,水珠顺着锁骨往下滚。
红唇微张,是邀请,也是叹息。
明明是张死照片。
秦川却闻见了玫瑰精油的香气,尝到了温热的水汽。
那是一种能钻进骨头缝的妖冶。
这妖精。
秦川喉结滚动,小腹里烧起一团火。
是欲望的火。
更是干下去的动力。
王雅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我的王,把身子养好,将来。。。有你累的时候。”
秦川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算是笑了。
一个自嘲又野性的笑。
他关掉手机。
心底的疲惫和身体的欲火,被这一眼,全都换成了最原始的战斗力。
干!
他重新拿起一本新账册,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冷,都亮。
他在这里,度过了三天两夜。
他翻开一本快散架的册子,封面烂的不成样子。
民国十八年,援北抗旱护国义捐名录。
这几个字,让秦川的手顿住了。
护国义捐。
范毅酒后吐的那句话,在他脑子里炸了。
他屏住了呼吸。
他小心的翻开第一页。
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
这是一份捐款人名录。
张氏布行,伍佰大洋。
李记米铺,叁佰大洋。
恒源祥绸庄,壹仟大洋。
一个个当年在东海响当当的商号,都在上面。
他一页页翻过去。
几十页,几百个名字。
没问题。
翻到最后一页,他心里咯噔一下。
有点失望。
这一页,只有补上去的几个名字。
他的眼神从上往下扫。
就在视线要离开纸面的前一秒。
他手里的册子差点脱手!
他的眼珠,死死钉在了右下角!
一个快被纸张破损吞掉的名字!
那个名字的字迹,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别的都是工整的馆阁体小楷。
这个名字,笔锋锐利,张扬霸道。
是后来有人用自己的笔硬添上去的。
最怪的是,名字旁边没有商号。
竟然只有一个光秃秃的人名。
那三个字,狠狠扎进秦川的眼球里!
苏敬亭!
轰!
秦川的脑子停转了。
苏振邦的爷爷!
他胸口一闷,差点喘不上气。
找到了!
饿了半个月的狼,终于闻到了血腥味!
他的手指在抖。
他逼自己冷静。
眼睛挪到名字旁边,捐款数额那一栏。
墨迹颜色更深,更浓。
明显在盖什么。
叁拾大洋。
三十块?
秦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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