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巡视总结大会的最后两天,江州的天气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与天气截然相反的,是高新区管委会十一楼的省联合巡视组临时指挥部。
这里,气氛热烈的像是在提前过年。
“哈哈哈哈哈哈!”
范文龙的办公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里满是得意和轻蔑,大到连走廊上都听得一清二楚。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巡视组常务副组长李乾,还有土地组、环评组的几个核心干将,正围在范文龙的办公桌前,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官方函件格式的打印文件,上面盖着江州高新区管委会鲜红的公章。
“部长,您真是神了!”副组长李乾一记马屁立刻跟上,语气里满是崇拜,“您看,您看!那姓秦的小子,他真的顶不住了!竟然还主动请求在总结大会上做公开检讨!我干了这么多年纪检工作,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上赶着找死的!”
土地组组长王启明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嘛!这小子就是个绣花枕头,看着挺唬人,真刀真枪的一干,第一个回合就怂了!这封认罪书,就是咱们这次巡视最大的功劳啊!”
范文龙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慢悠悠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不紧不慢的擦着镜片。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他翘起二郎腿,享受着手下们的吹捧,语气得意,“对付这种没经历过风浪的年轻人,就得用强硬手段!你把他所有的牌都掀了,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再把他晾在那儿,让他自己吓自己。你看,不出一个星期,他自己就先精神崩溃了。”
范文龙拿起桌上那份由秦川办公室发来的“认罪函”,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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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恳请在省联合巡视组总结大会上,就个人在工作中的严重错误进行公开检讨的申请】
“我,秦川,经过一周的深刻反思,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在工作中犯下的严重错误,辜负了组织和领导的信任,性质恶劣,影响极坏……”
“我自请处分,并诚恳请求巡视组,能在即将召开的巡视总结大会上,给我一个公开检讨、向全省干部谢罪的机会!”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屈服。
“哈哈哈哈……”范文龙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一个深刻反思!好一个公开谢罪!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这个做长辈的,要是不成全你,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他眼神变得狠厉。
公开检讨?这比直接把他免职还要狠!
他要的就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看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像条狗一样,低头认罪,颜面尽失!
“李乾,”范文龙对自己的心腹副手吩咐道,“给他回函,就说省巡视组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同意了他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让他……好好准备他的检讨书,一定要深刻,一定要发自肺腑!”
“是,部长!”李乾兴奋的应道。
“另外,”范文龙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我们也不能放松。立刻通知我们手下的笔杆子们,加班加点,把那份最终的巡视报告给我写出来!定性要严厉!用词要诛心!我要把他所谓的‘秦川速度’,彻彻底底的定性成是为了个人政绩的激进冒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谓的改革,从根上就是错的!”
“我要在周五的大会上,等他检讨完了,就把这份报告,当着全省媒体的面,一条一条的念给他听!”
“是!保证完成任务!”
整个办公室里,再次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笑。在他们眼里,秦川的政治生涯已经画上了句号,只等着最后的宣判。
他们开始狂欢,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
……
与十一楼的狂欢截然不同,高新区管委会的其他楼层,此刻却一片死寂。
“秦书记要公开检讨”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栋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悲观,在那些刚刚对“秦川速度”燃起希望的干部心中蔓延。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我就知道,跟省里斗,不会有好下场的。”
“哎,我们这些跟着他干的人,怕是也要跟着倒霉了。简历得赶紧改改,准备找下家了。”
走廊里,食堂里,到处都是这样窃窃私语的声音。
秦川的核心团队成员,更是个个愁眉不展。
“妈的!老子不信!”财政局长刘飞一拳砸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震得茶杯乱晃,他那张总是充满自信的脸上,此刻满是不甘和愤怒,“书记绝不是会认输的人!这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他一定是想……一定是想……”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出,主动请求公开检讨,还能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规划局,萧阳的办公室里,烟雾弥漫。
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一整个下午,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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