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那番冰冷的警告,像一层无形的寒冰,将顾临溪包裹了起来。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在别墅里,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行动举止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碰到什么看不见的界限。
他开始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无处不在的“注视”。
在学校里,无论他走到哪里,似乎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食堂角落的餐桌,甚至只是从一栋教学楼步行到另一栋教学楼的林荫路上。有时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同学看似随意的瞥视,有时是球场边一个休息的队员投来的目光,有时仅仅是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并不打扰他,甚至不会与他对视,但那种被置于放大镜下的感觉,如影随形,让他每一次与林薇在公共场合的“偶遇”和短暂同行,都变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脊背发凉。
他知道,这些目光的背后,是沈瓷。是她织就的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地罩在其中。这不是保护,这是监视,是掌控,是宣告所有权的另一种方式。
这天,林薇又在图书馆“巧遇”了他。她似乎精心打扮过,试图恢复往日的光彩,但眼底的焦虑和刻意营造的柔弱,却挥之不去。
“临溪,谢谢你。”她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声音压低,带着感激,“这几天我感觉好多了,那个女的好像没那么盯着我了。”
顾临溪看着书本,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感觉到斜后方隔了两张桌子的地方,一个一直在看书的男生,似乎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你那个……未婚妻,”林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她没有为难你吧?”
顾临溪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依旧没有抬头:“没有。”
他的冷淡似乎让林薇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开始诉说一些日常琐事,试图拉近距离。顾临溪心不在焉地听着,大部分注意力却都放在了感知周遭环境上。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斜后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窒息。他像一只被关在华丽笼子里的鸟,每一根羽毛都被主人清晰地数过,每一次振翅都被预判了轨迹。
终于,在林薇又一次试图将话题引向更私人的领域时,顾临溪合上了书。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站起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勉强笑道:“好,那你忙。明天……食堂见?”
顾临溪没有回答,拿起书,径直离开了图书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依旧跟随着他,直到他走出大门,融入外面的人群。
回到别墅时,天色尚早。沈瓷罕见地在家,正坐在庭院里的白色藤椅上,看着平板电脑。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顾临溪站在玄关,看着庭院里的她,脚步有些迟疑。
沈瓷抬起头,目光越过庭院,落在他身上。她放下平板,对他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顾临溪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坐下。”她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藤椅。
顾临溪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拘谨。
沈瓷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仿佛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有损。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微微拧起的眉心上。
“不开心?”她问,声音在午后的微风里,少了几分平时的冰冷,却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基调。
顾临溪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干净的运动鞋鞋尖,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能说什么?抗议她的监视吗?那只会引来更激烈的反弹,或者更冰冷的警告。
他的沉默,似乎让沈瓷明白了什么。她冰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并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临溪,”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带来一阵熟悉的冷香,“你要习惯。”
她的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很专注,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认真”的神色,仿佛在教导他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
“习惯你的世界里有我,”她的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颌线,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亲昵,“习惯你的生活里有我的影子,习惯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我的感知范围内。”
她的话语,如同最温柔的诅咒,一字一句,敲打在顾临溪的心上。
“这才是正常的。”她看着他眼中浮现的抗拒和迷茫,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你属于我,所以你的全部,都该在我的掌控之中。这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确保你的……安全。”
顾临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没有任何戏谑,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偏执的“理所当然”。
她真的认为这是“正常”的,是“对他好”的。
这种认知,比任何刻意的折磨都更让顾临溪感到绝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懂得正常情感逻辑的人,而是一个在扭曲环境中长大、信奉着弱肉强食和绝对占有法则的……病人。
他张了张嘴,想告诉她,这不是爱,这是囚禁。想告诉她,他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一点点不被窥探的自由。
可是,在对上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冰眸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悲哀地意识到,他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说服她。在她的世界里,她的逻辑,就是唯一的真理。
看着他最终归于沉默,沈瓷似乎满意了。她松开他的下巴,指尖顺势滑过他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生硬的“安抚”。
“乖。”
她重新拿起平板,靠回椅背,继续处理她的公务,仿佛刚才那番令人窒息的宣言,只是随口聊了聊天气。
顾临溪独自坐在椅子上,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周身冰冷。他看着庭院里精心修剪的花草,看着高耸的围墙,看着身边这个美丽而强大的女人……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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