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微凉的手,只是极轻、极快地碰触了一下他的发梢,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带着一丝犹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即迅速缩回,消失在床沿的阴影里。
顾临溪的心脏却因这短暂的触碰而重重一跳,血液仿佛在瞬间加速流动。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依旧维持着侧躺在地铺上的姿势,只是呼吸几不可察地放得更轻,全身的感官都凝聚在头顶上方的床榻,捕捉着那里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黑暗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能听到沈瓷的呼吸声,不再是均匀绵长的沉睡频率,而是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轻微的紊乱。她知道他在这里,她醒着。
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如他预想中那般冷声驱赶。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充满隔阂的沉默,而是掺杂了一种无声的角力和……某种心照不宣的僵持。
顾临溪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地板坚硬,尽管铺了被子,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地面的凉意和不适。受伤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开始隐隐作痛。但他甘之如饴。身体的这点不适,与此刻内心燃起的微小希望相比,微不足道。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就在他以为今夜将在这无声的对峙中度过时,床上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沈瓷翻了个身。
依旧是背对着他,但顾临溪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朝向了他这一侧。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因为这一个翻身,而被无形地拉近了一些。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夜色吞没的呼气声,像是某种紧绷的东西,终于微微松懈了下来。
紧接着,再无动静。她的呼吸,渐渐重新变得平稳悠长。
这一次,像是真的睡着了。
顾临溪依旧没有动,心底却仿佛有暖流涌过,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不安。她默许了。默许了他的靠近,默许了他以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留在她的空间里。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受伤的手臂更舒服些,然后也闭上了眼睛。地板的坚硬似乎不再难以忍受,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成了最好的安神剂。他听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感受着这片狭小空间里流动的、无形的牵绊,很快便沉入了比前几夜都要安稳的睡梦。
第二天清晨,顾临溪是被窗外渐亮的晨光和手臂的僵硬感唤醒的。他睁开眼,第一时间望向床上——沈瓷已经不在那里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撑着没受伤的手臂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地铺睡了一夜,滋味确实不好受,但心情却像是雨过天晴。
他走出客房,正好遇到从主卧方向过来的岚姨。岚姨看到他从客房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笑意,恭敬地打招呼:“顾少爷,早。小姐已经在餐厅了。”
“早,岚姨。”顾临溪点点头,心情颇好地走向餐厅。
餐厅里,沈瓷正坐在老位置上,面前摆着简单的早餐,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在看新闻。听到脚步声,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昨晚那个默许他睡在床边地板的人不是她。
顾临溪也不在意,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岚姨很快为他端上早餐。
吃饭间隙,顾临溪偷偷观察沈瓷。她脸色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种刻意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似乎淡去了不少。至少,她没有在他坐下时立刻起身离开。
“手臂怎么样?”她忽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平板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顾临溪心里一暖,连忙回答:“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嗯。”沈瓷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看她的新闻。
很简单的对话,甚至算不上交流,但顾临溪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她开始重新和他说话了,哪怕只是最简短的问答。
吃完早餐,沈瓷放下平板,站起身,看了一眼顾临溪打着石膏的手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今天周医生会来复查。”
“好。”顾临溪点头。
沈瓷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餐厅。
她一走,顾临溪立刻觉得餐厅里的空气都轻松了不少。他心情愉悦地吃完剩下的早餐,感觉胃口都变好了。
上午,周医生准时到来。仔细检查后,确认顾临溪的骨裂恢复良好,叮嘱他继续注意保护,可以进行一些更轻柔的康复活动,但避免承重和剧烈运动。
复查结束后,顾临溪尝试着在花园里多走了几圈。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看到沈瓷和阿威又在玻璃花房附近谈话,这一次,沈瓷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听阿威说了很久。
顾临溪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发现,沈瓷偶尔会朝他这个方向瞥一眼,虽然很快移开,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漠视。
中午吃饭时,沈瓷依旧沉默,但顾临溪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清蒸鱼。沈瓷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最终,她还是低头,默默地把那块鱼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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