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那句淡淡的“可以”,对于顾临溪而言,不啻于一声惊雷,炸响在他努力寻求突破的世界里。他几乎是立刻找到了阿威,拿到了那两份被允许接触的文件。
文件是通过加密渠道传输到一台与外界物理隔绝的专用平板电脑上的。顾临溪捧着这台轻薄的设备,感觉分量格外沉重。这不仅仅是一些数据和文字,这是沈瓷对他初步的、有限的,却意义非凡的信任。
他没有急于立刻翻阅,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临时房间,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有些激荡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十二分的专注和专业,才能不辜负这份信任,才能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首先点开了那份【项目外围人员行为观察摘要】。文件果然是残缺的,日期模糊,记录者的笔名也只是一个代号“观察者Z”。内容更像是一份份零散的工作日志,记录了一些在“涅盘”项目外围工作的、诸如清洁、安保、初级文员等人员在不同时间段内的异常行为描述。
比如:
“记录A:安保人员C7,原定下午3点换岗,提前15分钟抵达岗位,在休息区反复擦拭已干净的配枪,持续约8分钟,眼神游离,与平日沉稳表现不符。”
“记录B:文员D2,午餐时间独自在食堂角落,未进食,反复查看个人老旧怀表,时长超20分钟,期间有轻微拭泪动作。”
“记录C:清洁工F1,夜间清洁实验室外围走廊时,在某特定通风口下方停留时间异常,并用特定节奏轻叩墙面三次。”
没有结论,没有分析,只有客观的记录。
顾临溪调动起自己所学的心理学知识,尝试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寻找模式。C7的焦虑和强迫行为,D2的悲伤与怀旧,F1看似无意的异常停留和带有暗示性的动作……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是否与项目内部发生的某些变化有关?是感受到了压力,还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他拿起电子笔,在平板附带的备忘录上开始标注自己的初步想法,将可能关联的记录尝试串联,并提出了几种假设:是项目进入关键或危险阶段导致的人员心理压力普遍增大?还是其中混入了别有目的之人,在利用这些不起眼的岗位进行信息传递或窥探?
接着,他打开了【人员访谈记录】。这份文件更加零碎,像是一些访谈的片段抄录,受访对象似乎是几位早已离开项目或已故的中低层研究人员。内容多是对工作环境的抱怨、对项目前景的迷茫,或者是一些语焉不详的担忧。
“访谈片段3(受访者:研究员L):‘……方向越来越偏了,上面只追求结果,根本不管过程……有些数据,我看着都心惊,这真的是我们该触碰的领域吗?’”
“访谈片段7(受访者:助理研究员K):‘……G博士和沈博士(指沈瓷父亲)最近争执得很厉害,好像是为了……的安全性。G博士认为风险可控,沈博士坚决反对,说那是潘多拉的魔盒……’”
“访谈片段11(受访者:前安保主管M):‘……那晚实验室区域的监控有一段奇怪的空白,虽然报告说是设备故障,但我总觉得……(记录中断)’”
潘多拉的魔盒……方向偏离……监控空白……顾临溪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碎片拼凑出的“涅盘”项目,充满了争议、风险和未知的阴影。尤其是沈瓷父亲与他人口中“G博士”的争执,似乎指向了项目最核心的伦理与安全分歧。这位“G博士”是谁?是否与后来的变故有关?
他将自己的分析、疑问和初步假设都详细地记录了下来,特别是标记出那些他认为可能存在更深层含义或需要进一步核查的细节。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种智力被充分挑战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充实的满足感。他不再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靠近真相的核心。
他带着整理好的笔记回到医疗室。沈瓷刚喝完岚姨送来的补汤,脸色比白天又好了一些。
“看完了?”她抬眼看他。
“嗯。”顾临溪将平板递还给她,同时递上自己的电子笔记,“这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和标记出来的疑点,可能没什么用,你先看看。”
沈瓷接过平板,目光快速扫过他条理清晰的笔记。当她看到顾临溪对“观察者Z”记录的行为模式分析,以及他对“G博士”与父亲争执的着重标记时,冰封的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微光。
她看得很仔细,半晌没有说话。
顾临溪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像是一个等待老师批阅作业的学生。
终于,沈瓷放下平板,抬眼看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敷衍:“分析思路不错。尤其是对行为模式和关键分歧点的捕捉。”
顾临溪的心瞬间落回了实处,甚至涌上一丝雀跃。
“不过,”沈瓷话锋一转,“‘G博士’的信息,到此为止,你不用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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