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的事情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很快便恢复了宁静。岚姨带着王师傅去库房找转接模块,客厅里再次只剩下沈瓷和顾临溪。
夕阳的余晖给室内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但沈瓷周身的气息却比刚才冷了几分。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落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那不是思考节奏的习惯性动作,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顾临溪去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倒了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你觉得我很没用?”沈瓷忽然开口,声音有些硬,视线依旧看着窗外。她指的是刚才面对王师傅时的“无措”。那种无法用惯常手段立刻解决问题、需要依赖他人转圜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
顾临溪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语气温柔而肯定:“怎么会?你只是不擅长处理这种……嗯,生活琐事。”他斟酌着用词,“就像让一个将军去管厨房的柴米油盐,不是将军无能,只是领域不同。你的战场在更高更远的地方,而且,你已经打赢了最艰难的那一仗,为我们赢得了站在这里看风景的资格。”
他的比喻并不十分恰当,但其中的维护和崇拜之意却清晰无比。
沈瓷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顾临溪。年轻人清澈的眼底没有丝毫虚伪或敷衍,只有全然的真诚和一点点为她感到不忿的痕迹。
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
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水温正好。“油嘴滑舌。”她低声评价,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顾临溪笑了笑,没反驳,只是看着她喝水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和低垂的眼睫,心里软成一片。他知道,她正在努力适应这个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柴米油盐的全新世界,而这过程中的每一分笨拙和尝试,在他眼里都珍贵无比。
岚姨很快回来,汇报说王师傅已经按照修改后的方案开始工作,预计明天就能全部调试完成。她又询问了晚餐的安排和后续几日的菜单。
沈瓷对此毫无概念,只挥挥手让岚姨全权负责。
岚姨领命,却又提起另一件事:“小姐,按照您之前的吩咐,日常采买的车辆和人员已经安排好了,每周三次去山下的镇子。另外,镇上的陈医生也联系过了,他明天上午会过来一趟,给您复查一下伤势。”
听到“医生”,沈瓷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但还是点了头。
顾临溪却上了心,追问道:“岚姨,这位陈医生……可靠吗?”经历过周医生被匿名短信离间的事,他对接近沈瓷的医护人员本能地多了一份警惕。
岚姨理解他的担忧,解释道:“顾少爷放心,陈医生是老爷子……呃,是老先生早年资助过的学生,医术不错,为人也本分,在这片口碑很好。他的背景,阿威先生之前也核实过。”
听到阿威核实过,顾临溪才稍稍安心。
晚餐是岚姨带着本地雇来的厨娘准备的,偏向本地口味,清淡鲜美。长长的餐桌上只有沈瓷和顾临溪两人。没有了京都别墅里时刻可能响起的加密通讯和需要处理的文件,也没有了需要提防的各色人等,这顿晚餐吃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了。
沈瓷吃得不多,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警觉,仿佛随时准备放下筷子应对突发状况。顾临溪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他知道,那种深入骨髓的戒备,不是一朝一夕能卸下的。
他尝试着找话题,说起白天看到的奇特鸟类,说起窗外那棵姿态优美的老桂花树推测花期时满院飘香的样子,说起他打算把二楼一间光线好的小房间布置成他的临时咨询室……
沈瓷大多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但紧绷的肩线在顾临溪温和的语调中,渐渐放松下来。
饭后,顾临溪陪着沈瓷在主宅内外慢慢散步消食。夜幕低垂,星子渐亮,远离城市光污染的天空,银河隐约可见。山间的夜风带着凉意,顾临溪立刻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沈瓷肩上。
沈瓷没有拒绝,拢了拢带着他体温的外套,抬头望着星空。京都很少能看到这样清晰的夜空,即便有,她也从未有闲心抬头仰望。
“这里看星星,很亮。”她忽然说。
“嗯,”顾临溪站在她身侧,同样仰着头,“以后我们每晚都可以看。”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瓷的心微微一动。每晚……这是一个关于“以后”的、具体而平凡的承诺。
回到主卧,洗漱完毕。沈瓷靠在床头,顾临溪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用岚姨准备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帮她更换肩胛伤处的敷料。伤口愈合得很好,粉色的新肉已经长出,但周围依旧有些淤青和缝合的痕迹。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弄疼她。微凉的药膏和他温热的指尖交替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沈瓷闭着眼,感受着他的小心翼翼,忽然开口:“顾临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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