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潜航器如同滑入巨兽咽喉的微光,悄无声息地没入“方舟”那幽深的人口。外部海水被完全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精密调节、略带金属气味的空气。通道内壁光滑如镜,泛着恒定的惨白冷光,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深处,寂静得只能听到潜航器自身的运行嗡鸣和设备间压抑的呼吸声。
几乎在完全进入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轻微但无法忽视的晕眩,仿佛有某种低频的波动穿透了潜航器的外壳,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
“意识波动场强度在持续升高!”技术人员紧盯着屏幕,声音发紧,“它在尝试建立连接……不是电子信号,更像是某种……生物神经层面的共振干扰!”
沈瓷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些杂乱无章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像水底的暗流般试图涌入脑海——破碎的化学公式、扭曲的DNA双螺旋影像、冰冷的实验器械碰撞声,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对某种终极答案的疯狂渴求。
韩青林的执念,即使可能只是残缺的印记,也拥有着如此强大的侵染力!
“启动神经屏蔽滤网,强度最大!”沈瓷强行压下不适,冷声下令。潜航器内释放出一种反向调制的中和波,将那无孔不入的意识干扰稍稍推开一些,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小姐,扫描显示前方三百米处有大型空间结构,生命迹象扫描……无明确结果,干扰太强。”
“保持队形,缓速前进。”
与此同时,后方安全屋内。
顾临溪盘膝坐在房间中央,脸色苍白,汗水已经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片惊涛骇浪的中央,脚下是仅容立足的礁石——那是他凭借意志力构建的“心理锚点”。四面八方,是韩青林那混乱、偏执、冰冷刺骨的意识碎片,如同海啸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精神壁垒。
“毁灭……重生……完美形态……进化阶梯……” 疯狂的呓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回响。
“Elena……我的光……为什么离开……”深沉的痛苦与怨毒几乎要将人溺毙。
“沈……瓷……我的……作品……”当这个念头裹挟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关注”袭来时,顾临溪猛地咬紧牙关,几乎呕出来。
这不是简单的记忆读取,这是灵魂层面的污染!韩青林对“完美生命”的追求,对Elena爱而不得的扭曲,以及对沈瓷那复杂难言的态度,所有这些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破坏力的精神毒素。
顾临溪的右手腕传来一阵阵钝痛,那是旧伤在精神高度紧张下的生理反应。但他无视了疼痛,将所有精神力聚焦于一点——维持与沈瓷之间那根无形的“线”,那个由信任和守护编织成的“锚点”。他能模糊地感知到沈瓷的状态,她的坚定,她的警惕,以及她正在向前探索。
他不能倒下。他是她在意识深渊中的灯塔,是她不被韩青林遗留的疯狂吞噬的保障。他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沈瓷的名字,回忆着她笨拙揉他头发的触感,她吻他时带着占有欲的温度,她为他挡刀时决绝的背影……这些真实的、温暖的记忆,是他对抗冰冷疯狂的最强武器。
“幽灵”潜航器终于驶出了漫长的通道,进入一个令人震撼的球形主控空间。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发光脉络缠绕包裹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晶体结构。四周的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某种类似生物组织的半透明膜状物,膜后隐约可见复杂的管线和电路,如同巨兽的神经网络。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意识波动”,仿佛整个空间都是一个活着的、正在思考的大脑。
“这里……就是‘方舟’的控制核心?”有人低声惊叹,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突然,主控晶体光芒大盛!无数流光在其中飞速穿梭,汇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逐渐清晰——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面容消瘦、眼神却锐利疯狂的中年男人影像。
韩青林!
或者说,是他遗留在“方舟”系统中的、高度凝练的“意识映射”!
“欢迎……我的继承者……” 韩青林的影像开口,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却又奇异地蕴含着某种生物的情绪波动,他的目光穿透虚拟与现实,精准地落在沈瓷身上,“或者说……我亲爱的……‘女儿’?”
沈瓷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握紧了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白,但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我不是你的女儿,韩青林。你只是一个被困在代码和生物电信号里的幽灵。”
“幽灵?”韩青林的影像低笑起来,笑声在球形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不,我是进化之路的先行者,是‘永恒意识’的证明!我将自己最核心的思维模式、知识、执念……完美备份于此!等待着重见天日,等待着一个合格的载体,来完成我未竟的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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