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日,天高云淡,阳光不再酷烈,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山庄里的桂花到了盛放的尾期,香气不如之前浓烈,却更显悠远绵长。
顾临溪手腕上的柔性护具已经取下,只在进行特定康复训练时才佩戴。他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在沈瓷略显紧张的注视下,尝试修剪一盆岚姨心爱的兰草过于茂盛的枝叶。动作还有些生涩,但比之前连锅铲都拿不稳的样子,已是天壤之别。
“左下方那片叶子,角度再倾斜一点。”沈瓷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眉头微蹙,像是在指挥一场精密手术。
顾临溪依言调整角度,咔嚓剪下,切口平整。他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带着小小得意的笑容。阳光落在他睫毛上,镀上一层浅金。
沈瓷紧绷的下颌线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些,刚想说什么,阿威沉稳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来:“小姐,楚风先生的飞机十分钟后降落庄园机场。”
沈瓷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知道了,按预定方案接待。”
顾临溪放下剪刀,看向她。楚风要来的消息,沈瓷提前跟他说过。这位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结拜大哥,是三位兄弟中最早明确表达过对沈瓷超越兄妹之情好感的人,也是在她隐退后,接手沈家核心产业最多的人。他的来访,意义非同一般。
“需要我回避吗?”顾临溪轻声问。他不想让她为难。
沈瓷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你在说什么蠢话”的意味:“你是这里的男主人,回避什么?”她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替他拂去肩头落下的一小片草屑,动作依旧有些生硬,却已成了习惯。“他主要是来看看我,顺便……看看你。”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含糊,但顾临溪听懂了。这是宣告,也是考验。
半小时后,山庄主客厅。
楚风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休闲西装,少了些在商场搏杀时的锐利,多了几分沉稳内敛。他带来的礼物很得体——一套顶级的文房四宝,显然是投顾临溪所好,另有一盒品相极佳的珍稀药材,是给沈瓷调理身体的。
“气色不错,”楚风看着沈瓷,目光深邃,带着兄长般的关切,却也有一丝难以完全掩藏的复杂,“看来南方水土确实养人。”
“嗯。”沈瓷应了一声,示意他坐,态度不算热络,但也并非疏离,是多年并肩作战形成的、无需客套的熟稔。
楚风的目光随即落到顾临溪身上,笑容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打量:“这位就是顾先生吧?久仰。阿瓷在京都时,可没少为你操心。”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他与沈瓷的过往密切,又将顾临溪放在了被保护的位置上。
顾临溪站起身,不卑不亢地与他握手,笑容温润:“楚先生,叫我临溪就好。一直听沈瓷提起您,多谢您在京都多年的照应。”他巧妙地将“操心”转换成了“照应”,既承了情,又不露痕迹地抬高了对方的位置。
楚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这小子,不像传说中那么软弱可欺嘛。
岚姨送上茶点,气氛看似融洽地闲聊起来。楚风简单说了说京都产业的整合情况,语气平稳,条理清晰,显示出极强的掌控力。沈瓷偶尔插一两句,点出关键,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
话题不知不觉转向了公海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楚风看向顾临溪,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听说最后关头,‘方舟’内部出现了意识层面的攻击?临溪你……似乎牵涉其中,还受了不小的损伤?”
这件事属于高度机密,楚风能知道,说明沈瓷并未完全对他隐瞒,也说明他在信息渠道上依旧拥有强大的能量。
顾临溪放下茶杯,笑容浅淡,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侥幸而已。比不上楚先生和沈瓷在外围运筹帷幄,直面风险。”他避重就轻,将功劳推了出去。
沈瓷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没有临溪在后方稳住锚点,我和阿威未必能全身而退。”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清晰地界定了顾临溪在那场行动中不可或缺的位置。
楚风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是我了解得不够全面。临溪果然是青年才俊,难怪能让我们阿瓷如此看重。”他这话像是夸赞,却又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审视。
顾临溪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晚餐安排在临湖的玻璃花房。气氛比下午更加放松了些,楚风甚至难得地喝了几杯山庄自酿的桂花酒。席间,他不再刻意试探顾临溪,反而跟沈瓷聊起了些旧事,有些是顾临溪知道的,有些是他从未听过的——关于沈瓷早年如何在夹缝中挣扎,如何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如何与楚风、秦漠、陆衍从互相利用到结成过命的交情。
顾临溪安静地听着,仿佛在拼凑一幅更完整的、关于沈瓷的拼图。他看到在楚风的叙述中,沈瓷偶尔会露出些微恍惚的神色,那些腥风血雨的过往,如今听来,竟有种隔世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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