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引擎声撕破夜空的寂静,载着满身血腥与疲惫的众人,向着南方山庄的方向疾驰。机舱内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幸存的队员们沉默地处理着伤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血腥和汗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压抑的啜泣和因疼痛而粗重的喘息时断时续。
沈瓷靠在舱壁,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右臂上被碎片划开的伤口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包扎,血迹仍在缓慢渗出,染红了绷带的边缘。她放在膝上的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依旧微微泛白,那枚铂金戒指沾了些许灰尘和暗红的血点,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没有去看顾临溪,也没有去关注队员的伤亡,仿佛将所有情绪都死死封存在了冰冷的躯壳之内。
顾临溪坐在她身旁,身体依旧因为脱力和精神冲击而微微颤抖。他看着沈瓷手臂上刺目的红,看着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看着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冷硬,心脏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痛楚难当。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指尖在即将碰到她手背的瞬间,又无力地蜷缩了回来。
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是他,将这场灾祸引到了她身边,让忠诚的队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却仿佛仍能感受到那恐怖牵引力的双手。那个神秘的帮助者传递来的屏蔽技巧,如同在他意识外围构筑了一层脆弱的薄膜,暂时隔绝了“摇篮”的感应,但他能感觉到,那层薄膜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某种遥远的、持续不断的压力,仿佛幽暗深海下的水压,缓慢而坚定地试图将他碾碎。
“钥匙”……这个身份,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直升机终于抵达山庄,在临时清理出的降落点平稳着陆。早已接到消息、严阵以待的岚姨和周医生立刻带人迎了上来。
当舱门打开,看到沈瓷苍白染血的模样和被搀扶下来、神色萎靡的顾临溪,以及后面抬下来的、盖着白布的阵亡队员时,岚姨的眼圈瞬间红了,但她强行忍住,指挥着人手迅速而有条不紊地进行安置。
“小姐!”周医生快步上前,检查沈瓷手臂的伤口,眉头紧锁,“需要立刻清创缝合!”
沈瓷挥开他的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先救伤员,处理阵亡兄弟的后事。”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抬走的担架,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冰寒覆盖。
“可是你的伤……”
“死不了。”沈瓷打断他,转身,目光终于落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顾临溪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因他特殊身份而带来的沉重与隔阂。
“带他去做全面检查,尤其是脑部和神经系统。”她对周医生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距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离开主宅范围。”
这是变相的软禁。出于保护,也出于不确定性的考量。
顾临溪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被周医生带往医疗室,经过沈瓷身边时,他停下脚步,低声道:“对不起……”
沈瓷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只是对阿威下令:“彻底清查山庄内外,启动最高警戒,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冽,带着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后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一夜,南方山庄灯火通明,无人入眠。
顾临溪接受了周医生最详尽的身体检查和神经反应测试。除了精神过度耗损和轻微脱水,身体指标并无大碍。但他意识深处那层自我构筑的屏障,以及屏障外持续存在的无形压力,是任何仪器都无法探测的。
周医生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和营养剂,让他留在观察室休息。
顾临溪躺在病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山庄在夜色中忙碌着,加固防御,处理善后,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悲伤。他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岚姨压抑的哭声,心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
他拿出那个加密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在直升机上收到的。点开,依旧是那个未知号码:
【屏障有效,但非长久之计。‘摇篮’活性已被激发,需尽快找到‘锚点’稳固自身,否则意识将被同化。‘锚点’或在来处。】
锚点?稳固自身?意识同化?
顾临溪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来处……是指他的故乡,他和父母的家吗?那里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对抗韩青林留下的、如此恐怖的“钥匙”烙印?
这信息再次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迷雾。这个一次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帮助他的人,究竟是谁?他/她似乎对韩青林的研究、“摇篮”、甚至他的身世都了如指掌。
天快亮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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