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溪醒来时,木屋里只有炉火噼啪的轻响。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沈瓷的冲锋衣,而沈瓷本人则坐在火炉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一本他背包里的心理学笔记,就着火光安静地看着。她看得那样专注,连他醒来都没有立刻察觉。
顾临溪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跳跃的火光在她侧脸上投下温暖的阴影,让她平日里过于锋利的轮廓柔和了许多。她微微蹙着眉,似乎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内容——顾临溪认出那是他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案例分析笔记。
高原反应带来的头痛已经减轻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后的轻飘感。他试着动了动,沈瓷立刻抬起头。
“醒了?”她放下笔记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探他的额头,“体温正常。头还疼吗?”
“好多了。”顾临溪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沈瓷转身从火炉边的保温壶里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周医生来过,说你的血氧已经稳定在95%以上,适应得比预期快。”
顾临溪撑着坐起来,慢慢喝水。温热的水流进胃里,带来真实的舒适感。他注意到沈瓷眼底有淡淡的疲惫。
“你一直没休息?”
“我不累。”沈瓷坐回床边,“阿威在外面守夜,周医生在调试设备。你再躺会儿,晚饭热着,随时可以吃。”
但顾临溪摇了摇头。睡了这么久,他反而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我想起来坐坐。”
沈瓷没有反对,只是拿过枕头垫在他背后,又将他身上的冲锋衣裹紧了些。她做这些动作时,神色认真得像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让顾临溪心里又暖又软。
“你在看我的笔记?”他问。
“嗯。”沈瓷拿起那本笔记,“看到你在边缘写的批注……关于‘安全基地’的理论。”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你说,一个稳定的‘安全基地’能让个体在探索未知时更有勇气。”
顾临溪点点头:“这是依恋理论的核心观点之一。当一个人知道背后有可以回归的安全港湾时,他就更敢向外走。”
沈瓷沉默了片刻,火光在她眼中跳动。“那我算是你的‘安全基地’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甚至带着点她特有的、不擅委婉的笨拙。顾临溪却觉得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
“你早就是了。”他轻声说,伸手握住她的手,“从很久以前就是。只是我以前不敢承认。”
沈瓷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然后缓缓收紧。“我可能不是个合格的安全基地,”她的声音很低,“我不够温柔,不懂照顾人,总是用错误的方式……”
“但你一直都在。”顾临溪打断她,“沈瓷,重要的不是你做得完不完美,而是你从未离开过。”他顿了顿,补上一句,“而且你现在……已经很会照顾人了。”
这话让沈瓷微微一怔。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许久,才低声说:“我只想照顾好你。”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高原的夜空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星河清晰得像是可以伸手触碰。顾临溪望向窗外,忽然说:“我们出去看看星星吧?就一会儿。”
沈瓷本想反对,但看到他眼中期待的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穿厚点。”她起身从行李里拿出厚羽绒服,几乎是半强迫地帮他穿上,又给自己也套了一件。
木屋外,阿威正在不远处检查车辆,看到他们出来,点头示意。周医生在另一间木屋里,窗户透出设备的微光。
夜风很冷,但空气清澈得令人心颤。顾临溪仰起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银河横跨天际的壮丽景象。繁星密密麻麻,有些亮得仿佛近在咫尺。
“好美。”他轻声感叹。
沈瓷站在他身边,也抬起头。她看过很多次夜空,但很少这样纯粹地只为“看”而看。“比山庄的夜空清楚。”
“因为这里海拔高,空气稀薄,能见度更好。”顾临溪说着,忽然指向天顶,“看,那是北斗七星。斗柄指向的那颗亮星是北极星。”
沈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你认识很多星星?”
“小时候在疗养院,晚上睡不着,就趴在窗边看星星。那里的护士长教过我一些。”顾临溪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轻,“她说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沈瓷侧头看他。星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里有一种遥远而怀念的神色。她忽然想起那些她没能参与的他生命中的岁月——那些他在疗养院独自看星星的夜晚。
“以后,”她忽然开口,“你想看星星的时候,我都陪你。”
顾临溪转过头,对她笑了。那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干净。“好。”
他们就这样并肩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高原的寂静是种有重量的存在,包裹着他们,却并不让人感到孤独。因为身边有彼此的呼吸和体温。
过了大约十分钟,顾临溪轻轻打了个哆嗦。沈瓷立刻察觉:“冷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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