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溪在母亲的怀抱里哭了很久。
那些积压了二十六年的泪水,那些没有母亲的童年深夜里的孤独,那些看着别人被妈妈牵着手时的羡慕,都在这一刻决堤而出。林素心只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所有母亲安抚孩子那样,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时候,沉默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量。
等顾临溪的情绪渐渐平复,林素心才松开他,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对不起,”她轻声说,“让你等了这么久。”
顾临溪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您……生病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林素心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淡淡的哀伤。“病情控制住了,用我自己研发的基因稳定剂。但逆转不了,只能延缓。”她看向空间中央那个发光的球体,“‘起源’的核心技术其实一直不完善,我们只成功了一半——能创造,但不能完全治愈。”
她转向顾临溪:“但你是完整的。你的基因序列完美地融合了改良部分和人类基础,没有任何排异反应,没有任何退化迹象。你是奇迹。”
顾临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弹钢琴,曾经握笔写字,曾经笨拙地为沈瓷煎蛋,也曾经……在今天触碰了控制面板,间接导致了三个人的死亡。
“我……”他艰难地说,“我今天……”
“我知道。”林素心温柔地打断他,“那是很沉重的事。但孩子,你要明白——在保护更多人和放过少数入侵者之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不代表你要为此感到轻松,但也不必背负过重的罪孽。”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那扇门的自毁协议是我设定的。如果真的有人因此而死,责任在我,不在你。”
顾临溪看着她,在这个瘦弱的女人眼中看到了属于母亲的庇护,也看到了属于科学家的冷静担当。这两种特质在她身上矛盾地融合着,就像“起源”本身——既温柔又强大,既人性又超越人性。
“我想带沈瓷进来,”他说,“让她也了解这一切。”
林素心点头:“当然。她是你选择的人,也有权知道真相。”
顾临溪走向通道口。沈瓷还站在那里,背靠着墙,仰头看着空间顶部那些发光的结构。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脸上,像是在确认他的状态。
“你还好吗?”她问,走过来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顾临溪点头,将她的手握紧。“我想让你看看……我出生的地方。还有那些……我妈写给我的信。”
沈瓷微微一怔,随后眼中浮起温柔的神色:“好。”
两人回到平台。林素心已经整理出了一个区域,那里摆放着几个透明的存储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笔记本、数据盘,还有一些明显是手写的小卡片。
“这些是我每年你生日时写的,”林素心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卡片,递给顾临溪,“从你三岁离开,到今年你二十九岁,一共二十六封。有些写得长,有些只是几句话,但每一封都是真的想对你说的话。”
顾临溪接过卡片。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
【临溪,今天你五岁了。妈妈想象你现在应该在上幼儿园,会画画,会唱儿歌。我在这里继续研究,希望有一天能找到治好我的方法,然后去找你。你要好好的,要快乐。——爱你的妈妈,2001年6月12日】
他的眼眶又热了。沈瓷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手一直握着他的。
他们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翻阅那些信件和笔记。顾临溪看到了一个母亲最深的思念,也看到了一个科学家最执着的追求。林素心在信中很少提到研究的艰难,更多是想象儿子成长的点滴——他会不会喜欢读书,会不会交到朋友,会不会在某一天想起一个模糊的母亲身影。
而研究笔记则严谨冰冷,记录了“起源计划”的所有细节:基因编辑的尝试,胚胎培养的数据,还有……那个最终成功的样本——顾临溪本人。
“所以,”沈瓷在看完一部分资料后,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种子’到底是什么?如果它可以批量制造类似顾临溪的存在,那为什么只成功了这一个案例?”
林素心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一组复杂的数据。“‘种子’不是万能的。它需要特定的宿主环境,需要精确的基因匹配,还需要……一种我们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意识共鸣’。”她看向顾临溪,“你的成功,有一部分是科学,有一部分是……奇迹。是无数微小概率的叠加。”
她放大一组波形图:“这是你胚胎期的脑电波记录。从第八周开始,就显示出异常的同步性和稳定性。而其他所有实验样本,都做不到这一点。”
顾临溪看着那些波浪线,感到一阵奇异的熟悉感。“所以……‘种子’在我这里是成功的,但在别人那里可能失败?”
“是的。”林素心说,“而且失败的后果很严重——基因崩溃,器官衰竭,甚至……更糟。”她关掉屏幕,“所以我和青林最终决定封存一切。我们不能用无数人的生命去赌那个微小的成功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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