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的铜鹤香炉里,三炷龙涎香正燃到中段。青灰色的烟气在穿堂风里凝成奇特的轨迹,时而化作游龙盘旋,时而散作星斗排列,最终都汇入神霄派当代传人林玄霆的鼻息之间。
青年道士盘膝坐在蒲团上,素色道袍的衣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双目轻阖,双手结着三清印置于腹前,腕间一串雷击枣木念珠正泛起极淡的金光。殿外的山风裹挟着秋雨敲打檐角铁马,发出清越的叮当声,却丝毫未能扰动他周身那层无形的气场——香炉里的火星始终悬停在三寸高处,既不坠落也不飘散。
玄霆。
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时,林玄霆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串原本匀速流转金光的念珠突然加速旋转,最后一颗珠子上的雷纹图案骤然亮起,将他指尖的皮肤映得通明。他缓缓收功睁眼,眸中两道金光如实质般射出,在对面的三清塑像上激起细碎的电光。
师父。林玄霆起身时,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的枯叶,那些焦脆的叶片竟自行排列成八卦形状。
拄着藜杖的清虚道长站在殿门口,皂色道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本该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却面色凝重得如同殿外的乌云。他左手捧着的龟甲上,六枚铜钱正不安地跳动,其中三枚已经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湘西出事了。清虚道长将一封泛黄的信笺递过来,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字。雨水落在信笺上非但没有晕开墨迹,反而像遇到烙铁般迅速蒸发,辰州符派的马真人三天前发出求援信,现在连传讯的灵鸦都没回来。
林玄霆接过信笺的瞬间,指尖的雷纹法尺突然发出蜂鸣。这把由他精血温养了七年的法器通体刻满云雷纹,此刻尺身正泛起不祥的暗红色。他展开信纸,里面只有寥寥二十一字:赶尸路断,生人勿近。幽冥借道,万煞归宗。辰州马从云绝笔。
幽冥宗?林玄霆皱眉。这个在宋元时期横行一时的邪派早在百年前就该销声匿迹,他们最擅长的便是操纵尸煞,以活人精血炼制万鬼幡。
清虚道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下去。藜杖拄地的瞬间,整个三清殿的地面竟裂开细密的纹路。林玄霆这才注意到师父的脸色异常苍白,左手袖口隐约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师父您...
别问。清虚道长摆了摆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桃木匣子,雷纹法尺的器灵核心,你下山前必须完成认主。记住,神霄派传到你这一代,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将匣子塞进林玄霆怀里,掌心按在徒弟的天灵盖上,一股沛然莫御的灵力顺着百会穴涌入,我将毕生修为的三成渡给你,不是让你逞强好胜,是要你活着查明真相。
林玄霆只觉脑海中轰然炸响,无数玄奥的符文在识海里流转。他看到了神霄派的兴衰史,看到了历代祖师斩妖除魔的英姿,最后定格在三十年前那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清虚道长带着十二位师兄弟对抗幽冥宗宗主,最终只有师父一人拄着断剑回来。
去吧。清虚道长收回手时,鬓角又添了几分霜白,记住,到了断魂崖要格外小心。那里的磁场会压制你的雷法,遇到百年怨煞不可力敌,用五雷天心正法的起手式自保即可。
林玄霆跪地三叩首,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起身时,他将雷纹法尺横握手中,尺身的云雷纹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游龙般的电光缠绕在他手臂上。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恰好照在他年轻却异常坚毅的脸上。
师父保重。
当林玄霆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时,清虚道长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望着徒弟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幽冥宗重现,天道轮回怕是要提前了...玄霆,这世道终究要靠你们年轻人了。话音未落,他袖中的龟甲突然炸裂,六枚铜钱尽数化为齑粉。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神霄派所在的青城山终年云雾缭绕,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山门所在。林玄霆施展踏云步,身形在湿滑的石阶上如行云流水般掠过。这套轻功是神霄派的入门心法,此刻却被他用得出神入化,每一步都恰好踏在云雾最浓处,悄无声息。
行至半山腰的望岳亭时,林玄霆突然停下脚步。雷纹法尺正指向亭柱上的一道刻痕,那是个指甲大小的印记,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他伸手触摸刻痕的瞬间,法尺突然暴涨三尺,尺端的雷珠迸发出碗口粗的电光,将整个望岳亭照得如同白昼。
好浓的尸气。林玄霆皱眉。这道刻痕最多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看手法应该是辰州符派的引路符,只是本该是黄色的符纸却变成了诡异的黑色。他用指尖蘸了点刻痕里残留的黑气,放在鼻尖轻嗅——除了尸臭,还有种熟悉的甜腻气味,像是...婴儿的奶香味?
就在这时,亭外的浓雾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某种东西拖着脚走路的声音,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林玄霆迅速隐入亭柱后面,雷纹法尺蓄势待发。他能感觉到至少五股阴邪气息正在靠近,其中最强的那股已经达到了百年怨煞的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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