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小院里,苏青玉巧笑嫣然的模样。
那封信里,刘萧字字泣血的嘱托。
还有眼前这把,在黑水中无声飘零的伞。
京城的雨,细密如愁。
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城郊新立的一座孤坟。
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丘,仿佛怕惊扰了长眠于此的人。
璇玑楼的人将苏青玉的尸身,从那片冰冷的黑河中打捞了上来。
她走得很安详,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去赴一场等待了许久的约。
柳如烟静立在坟前,一袭素衣,任由那冰凉的雨水浸透她的发丝,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她手中,撑着那把画着塞北红梅的油纸伞。
伞面上的落雪与红梅,被雨水浸润,颜色愈发显得凄迷。
这是青玉留给她的伞。
而苏青玉,带着那把绘着江南烟雨的,追随她的少年郎去了。
风吹过,伞面微微晃动,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柳如烟缓缓蹲下身,将那把塞北红梅伞,轻轻支放在坟前,为那小小的土丘,挡住这漫天的风雨。
她看着那座孤坟,眼前浮现的却是苏青玉在小院里,卷着袖子,热火朝天帮她打扫的模样。
是之前苏青玉帮助自己的种种,柳如烟心中已经盘算好当二人喜结连理时,自己送她一处宅子当作报答,此时又该送去何方?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和坟前那把孤独的伞。
转身,向着雨幕中的璇玑楼走去。
……
进宝阁。
名贵的香料在兽首铜炉中静静燃烧,吐出袅袅青烟,却驱不散空气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与肃杀。
老鸨韩杜鹃坐在主位,面沉如水,手中那串盘玩得油光锃亮的紫金佛珠,此刻也停止了转动。
三娘坐在她的身侧,脸色同样凝重。
下首,坐着柳如烟。
她已经换下湿衣,梳洗干净。
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袭藕荷色的襦裙,身段婀娜,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中又透着几分疏离的清冷。
她便是凝脂。
“青玉,是我们璇玑楼出去的姑娘。”
许久的沉默后,老鸨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
“无论是谁,造成了她的死,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柳如烟的身上。
“我们一定要查清楚!”
这句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璇玑楼,不只是风月场,更是盘踞在京城的一头猛虎。
苏青玉的死,刘萧一家的惨案,已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
老鸨看着柳如烟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疼惜。
“如烟,”老鸨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此事,便由你去查。”
“三娘麾下,有两名弟子,芷云,彤雨。”老鸨继续说道,“她们二人,都已是洞明初期的修为,身手利落,心思缜密,便随你同去,听你差遣。”
三娘对着柳如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老鸨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边的凝脂。
“凝脂,你的琵琶音杀之术,对那些气血刚猛的武夫有奇效。”
“对方能派出五名洞明境的杀手,行事如此狠绝,背后势力定然不小,虽然只是调查,为防万一,你也随如烟同去。”
凝脂闻言,缓缓站起身。
她走到柳如烟面前,对着她盈盈一福,声音柔美清脆,如玉珠落盘。
“名花凝脂,任凭柳妹妹调遣。”
柳如烟也立刻起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拜。
“多谢妈妈成全。”
“多谢三娘姐姐。”
“多谢凝脂姐姐。”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但那份滔天的恨意,已经被她死死地压在了心底,化作了冷静的杀机。
“如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老鸨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收拾一下,即刻启程。”
“沈星移那小子,也跟着你。路上,多个人,多双眼睛。”
柳如烟不再多言,再次行礼后,便与凝脂一同退出了进宝阁。
芷云和彤雨早已在门外等候,是两个看上去十分干练的年轻女子,对着柳如烟和凝脂抱拳行礼,齐声道:“见过凝脂姑娘,柳姑娘。”
柳如烟的目光扫过她们,点了点头。
一行人,加上早已收拾好行囊,在院中默然等候的沈星移,没有再多做停留。
趁着夜色,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璇玑楼,汇入了出城的官道,向着常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碾碎了夜的寂静。
……
两日后。
金銮殿。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身着明黄龙袍的大胤皇帝,将一份奏折狠狠地摔在御案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混账!”
“简直是无法无天!”
皇帝须发皆张,龙颜大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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