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把最后一筐石灰渣倒进窑口,抹了把额头的灰,回头喊:“林哥,清完了!明早能烧水泥。”
林昭正蹲在晒谷场边的木案前,手里捏着一截炭条,在纸上画渠底加固的剖面图。听见声音,他头也没抬,只应了句:“好,去歇着吧,明天卯时三刻开工。”
天边刚泛出点青白,风里还带着夜里的凉气。村道上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土堆里刨食。林昭吹了吹图纸上的炭粉,卷起来塞进竹筒,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辆,是一队。
尘土从村口扬起,五六匹高头大马踏着整齐的步子进来,马鞍锃亮,缰绳是银线编的。马上人穿锦袍,腰佩玉带,领头那青年二十出头,脸刮得发青,嘴角往下撇,一副谁欠他八百两银子的模样。
林昭眯了下眼,没动。
他知道这人是谁——赵琮,江南巡抚严崇的亲侄子。前两天听张员外提过一句,说是这位“赵公子”最近在查各地水利,专挑寒门士子搞事。
马队停在晒谷场边上。赵琮翻身下马,靴子踩在地上发出脆响。他没看林昭,先绕着水渠走了一圈,鼻子哼了一声:“这叫渠?弯得跟蚯蚓爬似的,浪费工、费料、占地,能引多少水?”
没人接话。
几个村民缩在田埂上,手里还拿着铁锹,不敢走也不敢上前。
赵琮转过身,盯着林昭:“你就是林秀才?县试案首?”
“正是。”林昭拱手,语气平得像井水,“公子远来辛苦。”
“别跟我来这套。”赵琮冷笑,“我看过不少水利工程,府城的官渠,太湖的泄洪坝,哪一条不是笔直如线?你这渠东拐西绕,怕是连坡度都算不明白吧?”
林昭没急着辩解。他伸手探进怀里,摸出一本薄册子,封皮写着《水利计算书》。
这是今早系统刚推给他的东西。
【检测到权贵质疑,投放《水利计算书》模块】
【含地形测绘、坡度公式、流量测算、抗塌设计】
他双手递上:“此渠依山势而建,避开了三处软土层和一处断崖裂隙。全程坡度一比五百,日均引水量可达百方以上,足够灌溉千亩旱田。数据都在这里,公子可自行查验。”
赵琮愣了一下,接过册子翻开。
第一页就是一张手绘地形图,等高线密密麻麻,旁边标注着每段渠体的落差、宽度、流速预测。第二页是计算过程,用的是勾股术结合均输法,第三页甚至列出了不同雨量下的排水压力模型。
他越看脸色越沉。
这些算法他懂,但从来没人把它们用在这种“乡野小渠”上。
更没人能把数据算得这么细。
“你……这东西哪来的?”他抬头,眼神有点虚。
“我自己写的。”林昭说得轻描淡写,“水往低处流,但怎么流得稳、不冲垮、不渗漏,得算清楚。每一寸土,都不是白挖的。”
赵琮合上册子,指节发白。
他原以为来的是个靠运气撞上系统的土包子,结果对方不仅懂工程,还能拿出一套完整的逻辑打脸。
围观的村民开始小声议论。
“原来咱们这渠是算过的?”
“我还以为是瞎挖呢……”
“怪不得绕路,原来是底下不能动土。”
赵琮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嘴皮子利索,不代表真有用。这种歪七扭八的设计,一场大雨就能冲垮。”
林昭点头:“公子说得对,所以我在关键节点加了石墩护基,渠底铺了碎石混水泥,抗压能力提升三倍。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他说完,转身就往上游走。
赵琮迟疑一秒,跟了上去。
到了渠头转弯处,林昭蹲下,扒开浮土,露出一段嵌入地下的石条。“这儿是应力集中点,加了双层承重结构。那边斜坡最陡,底下垫了竹筋网,防滑移。”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像是在给学生讲课。
赵琮站在旁边,一句话插不上。
他想挑刺,却发现每个细节都有解释,每项设计都有依据。
这不是蛮干,是真功夫。
身后村民越聚越多,有人扛着锄头就来了,站在林昭这边,眼神都不一样了。
赵琮终于绷不住,猛地把册子甩回林昭怀里:“行啊,林秀才记性不错,背得一手好文章。”
林昭稳稳接住,拍了拍灰:“不是背的,是我测的、算的、一锹一镐挖出来的。”
“希望你的渠,也能经得起风雨。”赵琮翻身上马,声音压得很低,“别到时候,塌的不只是土。”
马蹄声再次响起,一行人扬尘而去。
林昭站在原地,没送,也没动。
直到马队拐出村口,他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册子。
纸角已经磨毛了,上面全是炭笔写的批注,有些地方还沾着泥点。
他知道,这事没完。
这种人不会因为一次数据就被打服。他们要的是权威被挑战的感觉,是那种“寒门也敢跟我讲道理”的冒犯。
而他刚才,不止讲了道理,还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按在地上算数。
赵琮不会咽下这口气。
林昭把册子重新卷好,塞回竹筒。转身走向自家茅屋,脚步不快,但很稳。
屋里油灯还亮着,桌上摊着昨晚画的水泥窑改造图。他坐下,拿起炭条,继续画。
画到一半,窗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不是阿福那种咚咚响的。
是布鞋踩在土路上的声音,慢,稳,带着试探。
林昭没抬头。
他知道是谁。
张员外昨天答应出资修渠,今天就该来谈具体分工了。这种时候上门,肯定不只是为了记工分的事。
脚步停在门口。
一个影子投进来,挡住了半盏灯的光。
“林秀才……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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