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林昭把那张《铁器锻造术》图纸铺在案上,指尖顺着“双腔鼓风炉”的结构线一路划到底。
阿福蹲在角落,正用锉刀磨一根断了的纺车轴心,听见动静抬头:“又要搞新东西?”
“不是新东西。”林昭没抬头,“是老祖宗吃饭的家伙,得让它活得更久一点。”
王伯披着外衣进来,头发还湿着,显然是刚从河里洗完脸回来。他瞅了一眼图纸,眉头一拧:“这炉子……咋长成这样?两口锅并排烧?”
“不是锅,是燃烧室。”林昭拿炭笔点着图,“这边进料,那边蓄热,轮流换气,温度能稳在一千二百度以上。咱们现在用的土炉,顶多八百度,炼出来的铁渣多铁少。”
王伯听得半懂不懂,但眼神亮了:“你是说,咱自己就能炼好铁?不用跑州城买?”
“不仅能炼,还能控质量。”林昭卷起袖子,“明天开工,你带人去后山挖耐火黏土,挑那种摸着粗糙、颜色发青的。阿福,你去拆那台报废的水车,皮囊和转轴要完整。”
阿福放下锉刀:“真拆?那可是咱们第一台联动装置。”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昭笑了笑,“等铁器铺子建起来,水车算啥?”
三人一直说到后半夜。临走时,王伯站在门口回头问:“要是真能打出一把不崩不裂的犁,你打算卖多少钱?”
“不卖。”林昭吹灭油灯,“先送十把出去试用。”
第二天一早,村东头就热闹起来。七八个汉子围着地基打夯,阿福拿着尺子来回比对,一边喊:“三尺宽!别歪了!”王伯带着两个徒弟砌炉壁,黏土一层层垒上去,每层都用木槌压实。
苏晚晴路过时站了一会儿,看了眼炉型,又看了看旁边架好的木轮组:“这水车改的传动,能撑住皮囊鼓风?”
“试试就知道。”林昭递给她一块厚布手套,“待会点火,你站远点。”
中午时分,炉子封顶,风道接通。林昭一声令下,水车开始转动,皮囊一张一合,往炉膛里送风。
火苗猛地窜高,由黄转蓝。
“成了!”阿福跳起来,“你看那火色,绝对是高温!”
第一炉铁水出炉是在傍晚。颜色亮得刺眼,倒进模具时几乎没有杂质浮出。冷却后敲开模壳,王伯拿锤子敲了十下,铁块纹丝不动。
“这铁……”他摸着断面,声音有点抖,“比我爹打了一辈子的还瓷实。”
林昭点点头:“接下来,做犁。”
第一把曲面犁铧花了三天。设计图上有精确弧度,要求刃口前薄后厚,形成自然破土角。王伯反复调整锻打角度,前三次都因回火时间不准导致开裂。
第四次,他干脆守在炉边,眼睛盯着火候变色。
“橙红转暗金的时候出钢!”他吼了一声,徒弟立刻夹出铁坯,两人轮番捶打,火星四溅。
半个时辰后,成品出炉。林昭拿在手里翻看,刃口光滑,重心平衡,轻轻一弹发出清脆响声。
“下田。”
他亲自套牛试耕。旧犁翻一亩地要一天,中途还得歇两次。这把新犁入土深浅均匀,牛走得稳,人几乎不用扶。
不到四个时辰,一整块旱地翻完。
围观的老农一个个凑上来摸犁铧:“这弧儿打得巧啊,像顺着手劲推的一样。”
“省力一半不止。”林昭擦了擦汗,“而且磨损慢,保养得当能用五年。”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第二天就有邻村的人赶着驴车来打听:“你们这犁,多少钱一把?”
“不收钱。”林昭说,“拿两石谷子来换定金,秋收补尾款。不满意可以退。”
有人不信:“天上掉馅饼?”
“不是馅饼。”林昭让人现场演示,“是效率。你省下的力气,能多种半亩地。”
第三天,第一批十套农具交付。结果三件出问题——两把锄头淬火太急崩了刃,一把镰刀手柄焊接不牢,割草时差点脱手。
林昭当场宣布:所有不合格品全部回炉,责任人记过一次,损耗从工分里扣。
工匠们炸了锅。
“按你这规矩,一天顶多出半件,吃不上饭!”一个老师傅甩了锤子就走。
林昭没拦他,只把十件农具摆成一排,挨个检测,登记数据,然后贴上编号牌。
“以后每一件工具,都有‘身份证’。”他说,“谁做的,哪天出的,参数多少,全记下来。坏了查源头,好了记功劳。”
没人再吵。
接着他又推出“以粮换铁”模式,联合张员外和柳三爷做担保。农户预付粮食,年底结算差价;若当年歉收,可延期或减免。
第五天,新一批犁全部通过质检。林昭组织试耕比赛:一边是旧式直板犁,一边是新曲面犁,同样地块,同样牛力。
结果出来了——新犁快了近一倍,翻土深度一致,连草根都带得干净。
人群哗然。
“这才是真本事!”有个老汉拍着大腿,“我们庄里那帮铁匠,十年没换过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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