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昭就站在东岭官道的起始点上。他手里攥着一根竹竿,顶端绑着红布条,插进松软的黄土里。这是第一根里程桩。
身后,阿福正带着工匠队清表整地,铁锹翻起一排排泥块。苏晚晴骑马从北坡回来,跳下马背,朝他点了点头:“百姓都到了,在路口等着。”
林昭应了一声,没动。他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来——王家祖坟就在山腰,前几日放出话来说,谁敢动土,就是断了王家龙脉。乡老们连夜召集族人,要在今日拦路哭坟。
可他也知道,这一步退不得。退了,八百里官道就得绕行三十里,耗银百万不说,将来汛期山洪下来,低洼三村必被冲垮。
“把沙盘布挂起来。”他说。
阿福立刻展开一块白布,用四根木棍撑住四角。林昭掏出系统生成的三维地形图投影器——外形是个铜匣子,实则是“强国基建系统”适配古代工艺的产物。他拧动机关,一道微光投在布上,显出整条官道走向。
人群慢慢围上来。有人指着图上一条弯线:“这不是穿王家后山?”
“不是。”林昭拿起竹竿指向图像,“原线路确实经过墓园下方,但我们已调整路线,向南偏移三里。”他顿了顿,竹竿移到另一处,“看见这条虚线没?那是十年内最可能爆发山洪的路径。若按旧道,洪水会直冲赵家湾、李家屯,毁田五百亩,淹房八十余间。”
没人说话。几个老农凑近细看,发现图中标注的等高线和溪流走向竟与实地分毫不差。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嗓门拉得老长:“林大人,您画个图就能改祖宗规矩?风水坏了,子孙遭殃!我们王家族谱记着,此地是‘金龟负穴’,动不得!”
林昭不恼,从袖中取出另一张图纸:“我知道你们怕什么。所以我请了翰林院三位堪舆官联署,做了《墓园风水补救方案》。”
他将图摊开,众人一看,竟是王家墓园周边的植被布局图。图上标着百余个点位,写着“植青松一株”。
“《葬书》有言:‘藏风聚气,木为引’。”林昭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我非但不动坟,还要给你们种一百棵松树,固土养气,十年后这里就是真正的‘龙脊护脉’。你们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查勘位置。”
现场静了几息。
忽然有个老头颤巍巍走出来,看了图纸又看山势,嘟囔:“倒是有道理……那松树真能挡煞?”
“不能挡煞。”林昭摇头,“但它能防滑坡,保坟头不塌。比什么‘龙脉’都实在。”
人群中响起低笑。有人开始议论:“人家连图都画好了,还请了朝廷堪舆官签字……咱们总不能为了虚名,让下游几个村子年年遭灾吧?”
正说着,远处传来轿铃声。
王衍到了。
他穿着深青官袍,面色冷峻,走下轿子时脚步很重。目光扫过沙盘图,又落在林昭脸上:“谁准你擅自动工?”
林昭没迎上去,也没退。他抬手一挥,阿福立刻捧上一份黄绸封皮的文书。
“兵部加急批文副本。”林昭朗声道,“乾宗元年诏令:凡利国之工,百僚协力,阻者以抗旨论。此件加盖兵部骑缝印,昨夜由六百里加急送达扬州府库,今晨已入档备案。”
他将文书递过去。
王衍接过,翻开细看。印章清晰,签押齐全,连传递路线都列得明明白白。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林昭又递上那张《风水调整图》:“晚生不敢轻慢先人。此图已呈报礼部备案,并附三位堪舆官手书证词。若您仍有疑虑,可随时调阅原件。”
王衍盯着图看了很久。图上的每一个标注都严谨细致,甚至连松树间距、朝向、品种都注明了依据。
良久,他缓缓将图收进袖中。
四周鸦雀无声。
他只说了一句:“此子……非池中物。”
然后转身登轿。
帘子落下,轿夫起肩,一步一步远去。
没人追,没人喊。所有人都看着那顶轿子消失在山路拐角。
林昭收回视线,对身旁百姓拱手:“今日开工,我不征一户宅,不占一亩良田,不役一老一弱。测量队所立每根界桩,皆可查验。若有违者,当场罢免。”
底下有人问:“以后扩路呢?”
“三十年内不会。”林昭答得干脆,“这条路的设计寿命五十年,宽度足够。若未来真需拓宽,必经三府联议,公示三月,补偿足额。”
人群松了口气。
一位老农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放在刚立起的里程桩旁:“我家祖辈走这条路,烂泥坑摔死过人。今天,我也添一块土。”
这话像点着了火。
人们纷纷上前,有的捧土,有的搬石,有的干脆跪下磕个头,把自家祖传的一块铺路石献出来。孩童也跑来,往夯土层里塞小石子。
阿福看得眼热,大吼一声:“兄弟们!打夯!”
号子声响彻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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