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那块“柳”字木牌收进袖中,转身便走。阿福紧跟几步,低声问:“主子,接下来真不查了?”
“查。”林昭脚步没停,“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一个验货签,是让蒸汽机能铺得出去。细作怕火,咱们就烧得更旺些。”
工部大院天刚亮,铁皮桶里炭火烧得噼啪响。五十名各地抽调来的老匠围成一圈,盯着中央空地上的木架。没人说话,眼神里全是怀疑。
“听说这玩意儿靠‘火气顶活铁’?”一人嘟囔,“活铁能动?我打铁三十年,没见过铁自己会走。”
林昭站在高台,没开口,只抬手一挥。系统光幕无声展开,半空中浮出一台蒸汽机的三维剖面——铜管、活塞、连杆、飞轮,一一拆解转动,内部气流轨迹如红丝缠绕,清晰可见。
人群“哗”地一声炸开。
“这……这是机关魂显形?”
“你见过哪门子机关能看得这么透?”
林昭这才开口:“这不是神仙术,是原理。你们看不懂图纸,是因为没人教你们怎么看。今天起,工部设‘机械学堂’,我亲自授课。”
底下嗡嗡议论。几个老匠冷笑摇头,转身要走。
“走了的,”林昭声音不高,“工部匠籍除名,子孙三代不得入官坊。”
脚步顿住。
“留下并通过考核的,月俸翻倍,授‘机师’铜牌,归工部直管,遇灾优先保命。”他指了指阿福,“他原本只会劈柴挑水,现在能修泵机、调齿轮。你们,差在哪?”
没人答话。
“阿福,带三个人,半日内装好那台模型机。成,当场发牌;败,自罚三日禁食。”
阿福撸起袖子,点了两个学徒和一名年轻铁匠。四人蹲在模型前,对照图纸,拧螺丝、接管道、校对曲轴。围观者起初嗤笑,半个时辰后,笑声没了。那台小机器竟真的缓缓转了起来,飞轮匀速,活塞上下,像有生命。
“成了!”学徒跳起来。
林昭点头,取出三块铜牌,正面刻“工部初级机师”,背面编号。“从今天起,你们是第一批‘机师’。以后每十人一组,由你们带。”
老匠们脸色变了。有人嘀咕:“这要都学会了,咱们这些老骨头还值几个钱?”
“值不值钱,看手艺。”林昭扫过去,“不会的,自然淘汰。能跟上的,朝廷养你。别指望用一把锤子混一辈子。”
当天下午,五台蒸汽机装车,运往江南道。阿福随行押运,临行前问:“织造局那边,要是还不接呢?”
“他们不接,百姓接。”林昭递过一份清单,“去扬州城南织户集坊,找陈小虎,建临时工坊。三天内,织出第一匹布。”
车马出发第三日,消息传回:织造局主事上奏,称“火器之机用于女红,亵渎礼制”,拒收设备。士族联名附议,说“机声震耳,败坏民风”,请朝廷禁“奇技淫巧”。
林昭只回了一句:“让他们写折子的时候,也去听听寡妇织布的声音。”
三日后,扬州南坊。
两台蒸汽织机并排而立,梭子飞动,布帛如流水般延展。陈小虎抹了把汗,喊了声“停”。一匹云纹细绸平铺在案,质地均匀,光泽柔亮。
围观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这……这比贡品还好?”绸缎庄老板伸手一摸,眼睛瞪圆。
一位满手裂口的老妇颤巍巍上前,指尖抚过布面,突然跪下哭了:“我织了三十年,冬天手指裂出血,夜里疼得睡不着……这机子,早十年来多好……”
消息一夜传开。
第二天,织造局主事亲自登门,说“愿领设备,试用观察”。林昭没见他,只让阿福回话:“设备已发,不退不换。要学操作,来学堂报名。”
朝会上,礼部侍郎当殿出列:“启奏陛下,近闻江南机声日夜不绝,百姓沉迷巧技,废耕读、弃诗书。长此以往,圣教崩塌,请禁奇技淫巧,以正人心!”
几名士族官员立刻附和。
“荒谬。”苏晚晴冷声打断,“去年冬,扬州冻死十七人,皆因无衣。如今一台机日产百匹,千户寒门可得暖布。你说‘废耕读’,可有数据?还是你家佃户都改行织布了?”
那侍郎语塞。
林昭上前一步:“臣请陛下亲赴扬州察访,亲眼看看这‘奇技淫巧’织的是什么布。”
皇帝沉吟片刻:“准。微服前往,不惊动地方。”
车驾出城那日,苏晚晴率义勇营护行。途中,林昭命人停下,指着一片稻田:“陛下请看。”
田边一台蒸汽抽水机正轰鸣运转,水管将河水引上高坡,灌溉旱地。
“此机一日可灌二百亩,相当于八十人力。”林昭道,“江南多丘陵,以往高处田地常旱。如今,贫户也能种双季稻。”
又行十里,碾米坊前蒸汽碾米机正作业,白米如雪倾泻而下。
“日碾千石,损耗不足二成。”林昭说,“以往牛拉石磨,一人一天不过三石。如今老弱妇孺皆可操机,得工钱,免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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