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刚靠岸,林昭就跳下跳板,连官服都来不及换,直奔工部值房。阿福抱着防水竹筒紧随其后,裤脚还滴着海水。
“把拓片拿出来。”林昭一进门就扯开腰带,往桌上一甩,“还有罗盘的测算数据,全部誊一遍。”
阿福手脚麻利地铺开油布,取出竹筒里的奏表和拓片。烛火下,那三处水库选址的金光仍清晰可见。林昭盯着地图,手指在泾水源头画了个圈,嘴里念叨:“蓄水量、渗流速度、泄洪周期……系统给的模型得拆成士族能听懂的话。”
他一边写一边念,阿福拿毛笔飞快记录。写到“地下含水层将上升两米”时,林昭顿了顿,抬头问:“你记得去年中原大旱吗?那些井干了的村子,是不是都在这些封地边上?”
阿福点头:“李家庄、赵屯,全靠天吃饭,一旱三年。”
“那就对了。”林昭提笔蘸墨,“咱们不抢水,是把死水变活水。他们怕断流,其实是怕管不住水。可这水库带智能闸门,放多少、啥时候放,全由数据说了算。”
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工部大堂已站满人。
李渊站在最前头,身后十几位士族代表个个脸色阴沉。他手里捏着一份联名书,声音冷得像铁:“林大人昨夜私调战舰探海,今早就拿出个‘天降水利图’,说要筑三库截我下游水源——这是治水,还是夺命?”
林昭没急着辩解,只让阿福展开大幅水利图卷。图上三条金线贯穿南北,旁边密密麻麻列着数字。
“诸位所忧,无非是怕田地失灌。”林昭指着泾水段,“系统推演显示,建库后地表径流减三成,但地下水补给增四成。我敢说一句——未来十年,你们的地不仅不会干,反而能多浇两季稻。”
堂下哗然。
“放屁!”一位江南士族拍案而起,“上游拦水,下游喝风!你拿什么证明地下会出水?做梦吗?”
林昭不动气,只问:“若我在你们地界打一口深井,当场见泉,诸位可愿让出库基之地?”
李渊冷笑:“空口白牙谁不会说?你要真能让地底冒水,我当场签字交地。可要是不出水呢?”
“若不出水,”林昭接过话,“我当众焚图,自请罢官。”
百官屏息。工部尚书急忙取来案卷,双方立契画押,盖印为证。
当天午后,林昭带着阿福和地质扫描仪赶到泾水首址。苏晚晴早已率义勇营布防四周,民夫队伍也已待命。
“避开冲积层。”林昭看着仪器读数,“找玄武岩裂隙带,那种石头存得住压,一旦打通,水自然上来。”
阿福蹲在地上比对图纸,忽然喊:“这儿!岩层走向变了,底下有空腔!”
定位定下,凿井开始。第一天,十丈内全是碎石土;第二天,十五丈触及硬岩;第三天,改用钢钎加火药松动岩层。
到了第七日清晨,井深十八丈。
突然,井底传来闷响,像是大地深处打了声嗝。接着,“轰”地一声,一股清泉冲天而起,足足喷出三尺高,溅了围观士族一身一脸。
“出水了!”阿福跳起来,“水压0.6兆帕,流速每秒两吨!跟模型完全一致!”
士族们呆立原地,有人伸手接水,摸了摸又凑近闻了闻:“这水……是凉的,带铁味,确实是深层地下水。”
李渊一直没说话。他走到井边,俯身探手入水,良久才收回。指尖滴着水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林昭站在旁边,只问了一句:“此水从何来?若非库区蓄水下渗,激发了前朝暗河脉络,它怎会今朝突涌?”
李渊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或许,是我们困于祖制太久了。”
消息传回神京,士族群情松动。林昭趁势下令,在井畔立碑,刻上“惠民第一泉”五个大字,并开放周边荒地,供附近贫农试种耐旱作物。
阿福带着几个工匠在碑旁搭棚子,一边忙活一边嘀咕:“这水一出,谁还敢说修水库是害人?分明是救命。”
苏晚晴巡视一圈回来,低声对林昭说:“李渊回府后闭门三日,没签土地移交文书。秦枭那边也没收到皇帝催办的旨意。”
林昭望着远处尚未动工的坝基,没吭声。
夜里,他坐在工棚外,手里拿着系统刚生成的《水库施工进度表》。纸上的时间轴已经排到明年雨季,第一阶段就是导流渠开挖。
阿福走过来,递上一碗热汤:“大人,李家那边派人打听井水的事,说是想学打深井技术。”
林昭接过碗,没喝,只问:“他们问的是怎么打井,还是问这水从哪儿来?”
“问……来源。”
林昭把碗放下,轻轻吹了口气。热气散了,汤面平静如镜。
“他要是真信了这水是好事,就不会只派个下人来探话。”林昭低声道,“他想知道的是——这水,到底能不能被他控制。”
苏晚晴披着斗篷走来,手里握着一卷地方户籍册:“我查了,李渊名下三州七县,二十年来从未上报过一次地下井损。明明年年旱,他却年年收租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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