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那声炮响还在耳膜里震着,林昭没回头,只对阿福说了句:“改道,靠岸。”
苏晚晴已经收了匕首,指尖搭在刀柄上,目光扫过江面。远处几艘快船正逆流疾驰,旗号被夜风撕得哗啦作响,看不清归属。
“严崇旧部敢劫官粮,背后必有人撑腰。”她说。
林昭点头,手指在船板上轻敲,像是在算里程,“但他们选这时候动手,说明怕的不是兵,是账。”
天刚亮,贡院外已排起长队。考生们提篮携箱,衣角沾着露水,低声背诵四书章句。林昭递上文牒,守门吏验过印信,抬手放行。
号舍低矮,砖墙斑驳,一张木桌、一条长凳,便是三天两夜的天地。他放下包袱,取出笔墨纸砚,动作不急不缓。
昨夜没睡。不是因为江上风波,而是脑子里转着系统给的提示——【民生数据模块激活】【策论预测准确率80%】。他知道,这一场考试,不能再按八股来。
晨鼓响后,题纸发下。
《论国之根本在民》。
四周沙沙落笔,都是“民为邦本”“仁政养民”那一套。隔壁号舍传来咳嗽声,一个瘦削身影佝偻着伏案疾书,袖口磨得发白,墨汁溅到纸上也不擦。
林昭闭眼片刻,唤出系统界面:【启动·民生数据扫描——江南十二州】。
光幕无声展开,十年来的粮产、税赋、仓储记录如流水般滚动。算法自动剔除虚报、比对实收,最终生成一条曲线——江南富庶,可官仓存粮逐年下滑,而民间私仓却不断攀升。
他在答卷空白处提笔勾图,线条细密却不乱,标出苏州、松江、常州三府的粮产与库存差额。数字触目惊心:某年苏州收粮八十万石,官仓仅存十五万,其余流向不明。
“非民藏富,乃官失责。”他写下这句,笔尖一顿。
旁边那名考生猛地抬头,正是李文远。他原本写到一半,见林昭不动声色画出图表,数字精准得不像估算,心头一紧。再看那“常平义仓”的建议——由地方贤达共管仓储,防贪腐截留——更是呼吸一滞。
他已经考了七次乡试,次次卡在策论。不是不会写,是不敢写。可眼前这人,竟把话说到了根子上。
他悄悄挪了半步,想看清全貌。
林昭察觉眼角余光闪动,不动声色将图纸一角压在手肘下,继续写道:“今岁若遇灾荒,三月之内,必有饥民。”
话音未落,李文远脚下一滑,砚台翻倒,墨汁泼了一地。
巡考官立刻赶来。查验草稿时,发现他纸上竟也抄着“苏州八十万石”“官储十五万”等字眼,与林昭答卷高度雷同。
主考官张元亨闻讯亲至。
此人五十上下,须发微白,曾任户部侍郎,最重典章制度。他盯着李文远的草稿,又看向林昭的答卷,眉头锁死。
“尔等串通舞弊,可知罪?”
李文远脸色惨白:“我……我只是看见……”
“看见?”张元亨冷笑,“你一个连《赋役志》都没读完的秀才,能凭空写出这些数字?说!是不是事先约定?”
林昭起身拱手:“学生林昭,并未与人交谈。所述数据皆出自《大乾实录·户部卷》《江南赋役志》,若有虚妄,愿当庭受罚。”
张元亨眯眼:“你还知道出处?”
“不仅知道,还能指证。”林昭从包袱中取出两册旧书,“这是我在扬州书肆购得的抄本,虽非全卷,但关键条目俱在。”
贡院藏书阁快马取来原典。林昭翻开《户部卷》,找到当年苏州上报粮册,逐条对照。又引《赋役志》中仓储损耗条例,指出历年克扣惯例。
张元亨一页页翻看,手指微微发颤。
这些数据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未有人敢在科举场上摆出来。更没人用图表说话——那曲线像一把刀,剖开了太平盛世的皮囊。
良久,他合上书,声音低沉:“李文远,窥视答卷,抄袭数据,视同舞弊。即刻逐出贡院,此科永不录用。”
李文远瘫坐在地,嘴唇哆嗦,一句话说不出。被人架走时,回头看了林昭一眼,眼里全是恨意和不甘。
张元亨转身面对林昭,语气复杂:“你不是第一个说真话的读书人。但你是第一个,敢拿数字当刀使的。”
林昭低头整理答卷,没接话。
他知道,这一刀砍下去,不只是为了过考,是为了让那些躲在账本后面的人知道——百姓饿不饿,不是奏折说了算,是米堆说了算。
黄昏时分,交卷铃响。
考生陆续走出贡院大门。议论声四起。
“听说有个家伙画了张图,把官仓底裤都掀了。”
“疯了吧?这种事也能写进策论?”
“可人家数据全对,连主考都查了古籍……”
苏晚晴在街对面等着。她穿了件素色布裙,手里拎着个食盒,看上去像个寻常妇人,眼神却一直扫着四周。
林昭走过去,把考袋递给她。
“写了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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