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声刚过,林昭就出了宫门。
马车还没备好,他索性不等,披着青衫徒步穿街。夜风灌进袖口,带着金銮殿里没散尽的药味和血气。他没回头,也没停步,只在拐出东华门时,从怀中摸出那块社稷玉璧碎片,在掌心攥了一瞬——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
他知道,这劫过去了,但根还在抖。
天亮前,他已坐在南下的船头。
江都的土还是湿的,旧堤边草木泛黄,百姓正一筐筐清淤。阿福远远看见他跳下船,泥点溅上裤腿都没顾上拍,直奔过来:“林哥,你咋这时候回来?京里不是……”
“京里事了。”林昭打断他,声音低却稳,“粮仓的事,不能再拖。”
他站定在河滩高处,闭眼默念系统指令。光幕无声展开:【地质扫描启动,深度一百尺……检测到连续青冈岩层,厚度三丈二尺,渗水率低于0.3‰】。
“就是这儿。”他睁眼,指着脚下,“百尺之下是天然防潮层,建地下窖藏最合适。”
阿福蹲下抓了把土,搓了搓:“可这地表软得很,扛得住双层结构?”
“地上八角仓用砖石混砌,桩基打到岩层;地下挖深窖,四壁衬烧砖加沥青灰浆。”林昭捡了根枯枝,在地上划出轮廓,“通风口设在八角檐下,气流对流,不积湿不生霉。”
阿福瞪大眼:“又要挖地又要起楼,工钱怕是要翻倍。”
“不用官府出一文。”林昭望向远处修堤的百姓,“以工代赈,一天两个馒头一勺粥,愿意干的都来。”
话音未落,苏晚晴骑马赶到。她翻身下马,靴子踩进泥里也不在乎:“你说的轮储制,我查了军中旧账——去年朔方冻死三匹战马,就因为喂了发霉的豆料。”
“所以必须新粮进,陈粮出。”林昭接过她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每季换三分之一,三年一轮回。霉变?不可能。”
苏晚晴盯着那地上的草图看了半晌,忽然点头:“我在边关见过塌仓压死人的事。你这‘地上加地下’,听着荒唐,细想……真能救命。”
消息传得快。
第二天清晨,几十个老匠人围在空地边上指指点点。有人摇头:“祖宗留下的仓都是单层夯土,你搞个地窟,万一下雨灌满了怎么办?”
“不会。”林昭让人抬来一口大铁锅,又舀了盆清水倒进去,“你们看,锅底是平的,水全聚中间。我们挖的窖是锅底形,最深处设暗渠连排水沟,雨水顺着坡走,进不去。”
他又让阿福搬出一块烧制过的青砖,浸水半个时辰后掰开:“瞧,里面干的。四壁贴这种砖,再刷两道桐油石灰,滴水不漏。”
老匠头捻着胡子:“那地基打得深,工期得多长?”
“十天放线,二十天挖窖,两个月主体封顶。”林昭掏出竹尺往地上一插,“今天就开始。”
标杆刚立起,远处尘土扬起。
一队官差冲进工地,领头的举着令牌:“奉户部令!此地无批文占地施工,属违制行为!立刻停工,拆除测量桩!”
百姓哗然。
阿福抄起铁锹挡在桩前:“这是废弃河滩,没人种没人要,我们自己出力修仓存粮,碍着谁了?”
“碍不着别人,可碍着规矩!”官差一脚踹翻标杆,“林举人,你在殿前逞威风,到了地方也敢乱来?别以为救驾有功就能无法无天!”
人群分开一条道。
周夫子拄着拐杖走来,白发被风吹得乱飞。他走到林昭身边,抬头看着那群官差,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地:“你们说的规矩,是不让百姓吃饱饭的规矩?”
他转身面向众人,举起拐杖:“此地若拆,老夫第一个躺在这坑底!谁要动一砖一瓦,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静了几息。
一个挑担的老农放下扁担:“我家三石米等着入仓呢,谁敢拆,我跟谁拼命!”
“我儿子在修堤,每天挣半斤粮,现在说停就停?”有人吼。
“仓成了,咱冬天不怕饿,打仗不怕断粮!”
“不许拆——!”
人墙一寸寸往前推。阿福带着工匠团扛着木料站成一排,苏晚晴解下斗篷甩在肩上,手按剑柄,目光扫过官差脸面。
领头的额头冒汗,往后退了半步:“你们……你们这是聚众抗法!”
“我们不是法外之人。”林昭上前一步,手里捏着一张纸,“这是《平价收粮三年承诺书》,盖着扬州府印。粮有了,没仓存,烂在地里算谁的?你们要查,现在就能去查账、验粮、看地契——但别碰百姓的活命工程。”
官差张了张嘴,最终挥手:“走!”
队伍灰溜溜撤了。
太阳升到头顶,地基线重新拉起。八角形的轮廓清晰可见,四角钉着石灰标桩。林昭蹲在坑边,亲手把第一根木桩砸进土里。
阿福蹲在他旁边,抹了把汗:“林哥,咱们真能三年不腐?”
“科学说了算。”林昭拍拍他肩膀,“你带人先挖东南角试坑,深十五尺,我要亲眼看看岩层裂隙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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